('循齐翻动着烤鸡,一面与颜执安答话:“你不该过来的,身子还没好,折腾什么呢?你不来我也不会杀人的,我没有理由杀他。他是镇国公,我有什么理由杀人。”杀一国公是大罪,所以她不会知法犯法的。颜执安看着跃起的篝火,回头看着竹屋,黑夜幽幽,哪怕外面有护卫守着,心中还是升起一股相依为命的感觉。她不由在想,若自己是循齐,怕是会掀翻了上官府。上官泓那句‘不认识’伤人至深,若右相在,只怕也会崩溃,濒临绝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说:“循齐,不闹出性命,我都可以给你善后。”“我不会闹出性命的。我只是要上官家身败名裂。”循齐恍惚了下,看着烤架上的野鸡,说:“上官家越好,我越难受。左相,你说我是不是眼皮子太浅了。”她也想等,可是看一眼,内心如热油烹煎。她回头,颜执安坐在台阶上,一双白玉一般的手捏着一片枝叶,白玉竹叶,白得分明,绿意盎然。颜执安抬首,对上循齐的视线,循齐畏惧,急忙转身,唯恐露馅。“不说上官家的事情,陛下也不会怪罪你,上官泓也没脸去弹劾你。就算有,陛下也不会理睬。”颜执安主动安慰循齐,“明日天亮回去。”火焰将在竹屋前照得如同白日,烤鸡也发出了香味,循齐将鸡取下来,放在荷叶上,自己再捧着鸡走到左相跟前。“吃腿。”循齐撕了一条腿给左相,“你尝尝,这是疯子发明,甜辣味的。”“为何又甜又辣?”颜执安不理解,“烤鸡不该是咸的吗?”“我吃的第一只烤鸡就是甜辣的。我也不理解她的做法。”循齐说不上来,自己撕了翅膀来吃。颜执安看着她吃肉,自己也轻轻咬了一口,味道特别,但不难吃,比起普通的口味,也不差。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吃鸡。循齐将鸡都吃了,唯独留了腿,最后递给左相。左相看她一眼,不由笑了,“你当我孩子呢?”“我只是将最好的给你罢了。”循齐不以为然,“以前的时候,野鸡烤好了,疯子用刀切两半,我俩一人一半。”疯子说:“一人一半最公平,谁都不吃亏,等你以后遇见喜欢的人,对方也对你好,你可以考虑将两条鸡腿都给她吃。”颜执安听后,神色惆怅,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吃了。循齐回屋子整理了。疯子的坟在此地,她每月都会派人来打理竹屋,以至于竹屋并不脏。颜执安吃过,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鸡骨头,她与疯子一人一半,却将最好的给她。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不是孝顺。若论孝顺,她该将最好的给疯子才是。她将骨头丢进了火中,浑身发软,费力地仰首看着今晚的明月,难道真是自己所想吗?颜知安心中不安,屋里的循齐走出来,“左相,进来睡。”夏日热,也不需要被子,躺在凉席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即可。屋里两张床,一人一张床,循齐的床小一些,疯子的床则很大,睡两人也不嫌小。两人各自躺下,循齐睁着眼睛,望着虚空,说道:“您来之后就没有怪罪我,您是不是觉得不该管我?”睡在疯子床上的颜执安合上眼睛,“你做错了吗?”“我觉得没有。”“既然没有,我为何要怪你呢。”循齐笑了,翻身面对颜执安,道:“您放心,我不会轻易杀人的,我又不喜欢杀人。今日实在是被逼急了,这个老东西还去找右相麻烦。我若不给他些警告,他就不会安分。”“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怪你。”颜执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像是不耐地敷衍。循齐讷讷,不敢出声,以为她累了。循齐陡然安静下来,竹林静谧,田蛙嘎嘎地叫了起来,吵得颜执安无法入睡。可循齐睡着了,这里是她的家。她回家了,怎么会睡不着呢。田蛙的声音停不下来,叫了许久,吵得颜执安坐了起来。屋里两张床,循齐的床靠着窗户,此刻窗户大开,一缕缕月光漏了进来,落在她的小脸上,让颜执安看清那张脸颊。三年来,她的相貌长开了,从青涩到今日的昳丽,她从女孩子蜕变成了今日的姑娘。颜执安看得出神,目光盈盈,循齐对她,是爱吗?是那种不容于世俗的爱吗?竹屋内寂静无声,月透窗柩,洒落半屋。颜执安枯坐半夜,天亮时才躺下,她刚躺下,循齐悄悄坐起来,揉揉眼睛,披衣走出去。她走到坟前,看着光秃秃的坟,“对不起啊,我不知怎么给你立碑。”若给你立上官礼,那右相该如何是好呢。我至今想不出好办法。清晨露水重,坟上的土湿了些,四周竹叶上的露珠颤颤悠悠地落了下来。循齐望着竹叶,眼眸深深,道:“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争一争的。”她坐了片刻,絮絮叨叨说着话,说右相说陛下,但没有说颜执安。她扭头看了一眼竹屋,似是下定决心,悄悄说:“疯子,我有意中人了,你知道就行了。别给我托梦,别催婚啊。”说完,她自己腼腆地笑了。等她站起身,屋里的颜执安也走出来,“回城。”循齐面上的笑容散去,“好。”此刻回去已赶不上朝会了,陛下也不会计较的。一行人下山,骑马回城。循齐将左相送回相府,她上马,左相招呼她:“与陛下好好说话。”“那是自然,你不用担心。”循齐坐在马上,眉眼如画,面容已然长开,眉眼添了些英气。她打马走了。颜执安转眸凝望马上的背影,久久未动。她长大了。“家主,您在看什么?殿下都已经走了?”无情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道上,“您想殿下,她晚上就会回来的。”颜执安不语,无情不敢再言。“回去。”颜执安自己觉得无趣。进入左相府,管事拿来几封书信,递给家主:“家里送来的。”老太爷已逝,如今的金陵由大爷掌家。几封信中有母亲陈卿容送来的,还有大爷的。颜执安拆开母亲的书信,莞尔一笑,府里守孝,她闷死了。大爷所写,不过是催促她过继子嗣罢了。她将书信放下来,良久无语。争了许久,她陡然觉得毫无意义。过继子嗣?她冷笑一声,大房的心思,她最清楚,无非是在大郎膝下几个孩子中挑选一人罢了。可如今的颜家子弟,吃喝玩乐样样都懂,养尊处优,能承担其重担吗?大厦将倾,如何挽救呢?她罕见地去思考颜家这些孩子,究竟谁可承担?思索无果,她将大爷的书信焚烧,眼不见为净。一旁的无情疑惑道:“家主为何烧了?”颜执安道:“大伯劝我过继子嗣,我思来想去,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无情劝说:“过继有何用,亲生父母都在,怎么会对您有好心思,总不如亲生的。”总不如亲生的?颜执安看向无情,玩笑道:“你收了母亲多少银子?”无情憨憨地笑了,“属下不敢,大爷的心思,人尽皆知,不过是想少主出在大房罢了,将来分家,将其他几房分出去。”“你都看清楚的事情,我岂会看不明白,我不想过继。”颜执安叹息,她答应过循齐不会过继子嗣的。“你二人在说什么?”原浮生从外间而来,身上散着一股药草味,缓步走进,看向无情:“你这闷罐子竟然也会说这么多话。”“山长,莫要打趣我。”无情被说得窘迫,匆匆退了出去。原浮生好笑,转而看向左相:“你在烧什么?”“家里的书信。”颜执安将其余的书信收了起来,一面说:“你在原家子弟中可挑选到人了?”不用点明,原浮生就清楚,随口说道:“我身边女学生可多了,自然是有。反而是你,循齐在前,你们颜家这群人中怕是找不到让你满意的人了。”循齐的能力有目共睹,她很努力,自己苦过,十分珍惜眼前。颜家的人都在蜜罐子里长大,哪里知晓外面的事情,仗着有位左相姑母,哪里会勤勉。*她说:“陛下养的孩子,十分勤勉,你们颜家的孩子,怎么不知上进呢?”颜家的孩子多,颜执安曾想令他们进入国子监读书,结果无人愿意。颜执安莞尔,道:“你们原家穷。”原浮生:“……”“皇家也穷吗?”“皇家、不争会死。”颜执安一语道破。原浮生无语至极,吩咐婢女去沏茶,问道:“昨晚如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