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执安轻颤,静静思索两息,面容柔和,看得循齐万分愧疚,欲悔过,耳畔传来她的声音:“循齐,其实,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你瞧,疯子死了,只有你和右相伤心,其父母都未曾悲伤。”她坐在那里,露出几分悲悯,暖黄色的灯火映在她的身上,诉说着她的温柔与善解人意。循齐解释:【你的命,在我这里,重过一切。】颜执安下意识反握住她的手,她盼的就是这句话,可真正面临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她在哄骗孩子。极为不耻。她不知如何作答了,若在朝堂上,只有她将旁人说得哑口无言的份上,哪有自己不知所措之时。她缄默两息,循齐写道:【无妨,不用觉得难受,我都听你的。下回不冲动了。】循齐忍着心口的悸动,努力保持平常心,不能让左相知晓。“好。”颜执安无可奈何,想诉说真相,可自己眼盲耳聋,一旦说出来,恐无法收拾烂摊子。罢了,五年之约,还有一半的时间呢。她们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届时,循齐已长大,手握重兵,会明白她的苦衷。夜晚,循齐照旧睡在地上,辗转难眠,裹着被子坐起来,静静地看着榻上的人。左相熟睡,双目紧合,面色苍白,消瘦许多。循齐记得初见那眼,她是那么明艳,如今,为毒所困住,日益消瘦。好在解药来了。她悄悄凑过去,坐在踏板上,目光由眼眸往下,不觉发笑,她的目光,怎么都不肯挪去。她歪首看去,怎么都不够,她这样放肆的时间不多了。待左相恢复,她与她,便是君臣。她大胆地伸手,握住左相的手,心中登时雀跃,好似握住了世间万物一般,令人愉悦、畅快。她们靠得那么近,循齐十分满足。看过以后,循齐钻回自己的被窝里,面朝里侧,默默注视她。一夜好眠。春风拂过大地,万物复苏,人的心情也不错,循齐早起,站在卧房门口,畅快地呼吸,无情与无霜在说话,见到主子出来,忙迎过来。“少主,无名还在金陵,要不要换一人跟着。”无情腾出手来安排琐事了。那日,她派遣十余人前往金陵,无名率先到达,但跑得吐血,如今在金陵修养。循齐心情好,嘱咐道:“派人去告诉她,不必急着回来,你们重新安排人便可。我有巡防营的人跟着,短时间内不碍事。”“还是安排一人放心些。”无情坚持。“随你,我先去巡防营,午后回来再说。”循齐摆手,匆匆离开相府。她走后不久,女帝散朝,信步而来。恰逢原浮生也在,女帝惜才,命其留下来说话。两人对坐,原浮生煮茶,说起循齐。如今循齐的身份昭告天下,也不用遮掩,但只有颜执安不知。两人背着颜执安说话,女帝坦言,希望原浮生留京。“陛下,原家有家训,臣不敢封诏。”原浮生闲散,坦然相告。女帝只得作罢。坐了半日,她便走了。原浮生恭送陛下。回屋后,颜执安坐在窗下,沉浸在阳光中,她喜欢晒太阳,只有阳光的温热才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原浮生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描绘,她受的苦楚,她觉得自己感同身受。“原山长?”颜执安开口,“我知道你在。”“是心有灵犀吗?”原浮生玩笑一句,说完想起来她听不见,便走过去,可不想,自己刚抬脚,就听到她开口:“心有灵犀?你莫要说笑了。”“你能听见了?”原浮生震惊。颜执安轻笑,久违的声音让她欣喜,“近处可听见。”原浮生欣喜若狂,上前握住她的手,然而刚碰到,她便抽回自己的手。“你……”原浮生的喜悦被一盆凉水浇灭,不由苦笑,道:“你还是这么绝情。”颜执安不为所动,道:“你偷亲我,还说我绝情?”“我何时亲你了?”原浮生当即反驳。颜执安心中微凉,“你来的那日。”“你做梦呢?”原浮生玩笑,俯身坐下,认真凝着她:“你是不是忧思过多,梦境成真了不成?”“你没有”颜执安不觉握紧手,“此事不好玩笑的。”原浮生也打起精神,“有人亲你了?”颜执安沉默,苍白多日的双脸弥漫上一层红热,她没有开口,但原浮生知晓她在害羞。一时间,两人皆无言。原浮生低头,不是她,是循齐,唯独循齐敢靠近左相,甚至亲吻她,旁人压根不敢这么做。只有循齐。“你就当是我。”原浮生自顾自解释。颜执安深吸一口气,质问原浮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嗯?”原浮生不敢大意,“你指什么事?”颜执安也十分敏锐:“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原浮生扶额,不敢凝视她,心中愧疚得厉害,她不知道循齐知晓真相,甚至认祖归宗,已恢复公主的身份了。天下皆知的事情,唯独瞒着她。“原浮生?”颜执安声音微颤,“你告诉她了?”“我没有。”原浮生大呼冤枉,“我什么都没说,她自己猜出来的。你漏洞太多了,许是你不知何谓爱情,不懂如何遮掩。她指出书房卧房里没有她父亲的画像,心中起疑,慢慢去查,女子生产后的脉象与未出阁的女子不同。就连你去岭南造空坟一事,她都清楚。”“左相,不是我说,而是你自己漏洞太多。”颜执安心中揪了起来,却又庆幸她知道真相了。“她何时知道的?”“我上回离开。半年前。”颜执安深吸一口气,内心发慌,循齐知晓了,竟然一声不吭,她竟然瞒住了自己。为何不说呢?她不理解,循齐那样的性子,竟然不来问个清楚明白。这样的她,还是循齐吗?她若来问,她必然会解释的。颜执安面上浮现不堪,周身发软,似被夺了生机一般,她无助极了。循齐,你究竟想做什么呢?颜执安深吸一口气,面色如旧,站起身,原浮生立即去搀扶她:“等循齐回来,你问问便可。”都是狐狸,可怜她被困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在意是不是这个。”颜执安陡然惶恐,不理解循齐为何亲她?视她为母,为何要亲她呢?原浮生握着她的手,察觉她浑身颤抖。颜执安惯来从容,笑看生死,就连自己中毒都能一笑而对,有什么能超过她的生命?“你在意什么?”原浮生不理解。颜执安羞于启齿,推开她:“你出去,我想静静。”“静什么,我帮你想。”原浮生不肯松开手,“循齐待你,重过自己的命,为你闯东宫去抢药,颜执安,你已经成功了。你将她养的很好,甚至,超过你心中所想。”“是呀,超过我心中所想。”颜执安自嘲,她是因为抚育之情而敬重自己吗?不是的!颜执安心中万分羞耻,难以面对原浮生,侧开身子,不愿面对:“我想静静。”“你静什么?你是舍不得她吗?”原浮生握住她的手,诉说道:“她是君,你是臣,你们就在京城内……”“原浮生,出去!”颜执安扶着坐榻,轻轻喘息,“不要踩着我的尊严,好吗?”原浮生恍然,默默松开她,转身离开,可她还是不放心,叮嘱一句:“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尽管喊我。”颜执安置若罔闻,浑身软了下来,哪里错了呢?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循齐敬重她,那吻是自己的梦境罢了。为何会变成这样呢?颜执安枯坐良久,不断回忆两人的过往,不肯放过蛛丝马迹,蓦然想到原浮生离开后,循齐魂不守舍,她以为她累了。只怕那时已知晓真相了,不肯吐露出来,宁可自己一人背负着。她扶额,愁眉不已,为何不说呢?说出来,她可以解释。颜执安捂着心口,一丝丝疼痛袭来,疼得她浑身不安,手脚发凉。门外的原浮生仰首望着春阳,耳畔传来十七娘的声音:“今年的阳光真好。”阿元叹气:“好什么,许久不见下雨了,会出事的。”十七娘沮丧道:“你说,雨水多了不好,少了也不成,哪里就有那么合适呢,庄稼比人都精细着呢。”原浮生想起那句话: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花满则衰,爱满则痴。她回眸,看着屋子,谁亲了左相?是左相的梦,还是真的。若是真的……原浮生骤然抬眸,眼中闪过一片惶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