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腿脚发麻,自己伸手揉了揉,抬头去看,左相双眸睁着,看似有神,实则无神,一时间,方才积攒的好心情被一扫而尽。她缓了缓,扶起左相,十七将汤药送进来,左相开口:“给我。”“我来喂。”循齐急急道。颜执安摇首,十七将碗放在她的手上,“吹凉了,刚好入口。”“多谢。”颜执安低声道谢,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陡然间,汤药入喉,无色无味。她顿了顿,慨然一笑,味觉……她失去味觉了,无论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十七接过药碗,退了出去。循齐道:“您可想吃什么?”“困了。”颜执安道。循齐便扶着她躺下,她阖上眸子,面色如常。循齐自己打地铺,躺在地上,侧身看着左相。颜执安睡觉很安静,平躺着,不会翻来覆去,循齐不舍地看着她,心中的情意悄悄爬了上来,使得她难以安睡。她裹着被子坐起来,望着榻上的人,一股莫名的勇气催促她。循齐靠过去,握住她的手,她没有动静,许是睡着了。卧房内只有两人,左相睡着了,循齐大胆地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像是蜻蜓拂过水面,在心口带起圈圈涟漪。循齐亲过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她依旧没有醒。循齐便安心,退回到自己的被子里,闭上眼睛,那一吻,让她开心,雀跃极了。因此,她便睡不着,再度睁开眼睛,左相安稳。她高兴之余,不觉得沮丧,不知这毒是否能解。循齐雀跃又难受,很快,这股激动就被伤心掩盖,若是治不好,她将会活到黑暗无声中,五感消失,世人的快乐、酸甜苦辣,皆无法尝试。于人而言,这是极大的痛苦。循齐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一夜,思索未果,又觉得自己没用,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出门去纪王府。无情疑惑,快步跟上前,“您去哪里?”“去纪王府。”“您干什么?”“我不开心,都别想好生睡觉。”循齐气疯了,去马厩里牵马,无情也跟着,黑夜下,两人鬼鬼祟祟地离开左相府。刚一离门,就遇到了右相的马车。两人对视一眼,右相走下马车,“你二人鬼鬼祟祟干什么去?”“您怎么在这里?”循齐心虚。右相神色疲惫,眼皮撩了撩,道:“去纪王府?”“您怎么在这里?”循齐不敢回答,转而又问一句,“您想干什么”“我去左相府,找你。”右相没好气道,“回去。”两人被抓包,循齐只好牵着马跟随老师回家。循齐敲门,迎着老师入府,让人沏茶,深更半夜,两人对面而坐。右相疲惫,几日间憔悴良多,先饮了口茶,随后说道:“我查到了药的来源,并非出自我朝,西域方向善毒,十分厉害,我找了几名西域胡商,他们说这等药是西域皇家研制来惩罚犯人的。”“可有解药”“他们没有,我派使臣前往西域了。最快也要一年时间。”右相说,“我就怕左相自己撑不住。”循齐疑惑,“这个药会致命吗?”右相抬眸,望向懵懂的孩子,“不会致命。”循齐缓了口气,右相又说:“不会致命,但她自己会想死。”“怎么会呢?”循齐不信她的话,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去寻死。黑夜下,灯火噼啪作响,右相神色凝重,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冷厉,“循齐,她今晚喝药如何?”循齐回想一番,道:“自己喝了,一饮而尽。”“她是怕药苦的人。”右相说,“我与她相识多年,虽说不大亲近,她矫情怕苦,一饮而尽说明她已失去味觉。”循齐眼睫轻颤,做了两个深呼吸,双手发抖,右相继续说:“循齐,你觉得这样的人活着,有何用处呢。”看不见、听不到、无法体会酸甜苦辣、闻不见花香,最后,失去了触觉。如同废人一般。循齐呆坐下来,眼神发抖,心口压抑得厉害,想哭却又发现自己哭不出来。右相坦然:“她何其骄傲,一出生便是颜家的佼佼者,几岁闻名,十几岁时,天下人皆识,入朝后,官居高位,你以为她会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这样活着吗?”循齐睁大眼睛望着她,深刻的无力感将她包裹起来,“她会活着呢、会活着的。”“再骄傲的人,活成了这般,你忍心吗?”右相质问她,“我知悉后在想,若是我,不如一死了之。”右相蹙眉,眼泪不经意间滑下来,“我初见她时,她还年少,我看着她一步步走来的,我比你更知晓她的性子。”循齐闭上眼,“我不会放过纪王的。”“我目前、没有证据。”循齐深吸一口气,道:“没有证据,我也要灭了纪王府。且试试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循齐,你不能那么做、她、她……”右相骤然顿住,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她敢说又不敢说。循齐说:“您想说,她不是我的母亲,对吗?”“你知道?”右相惊颤,“你何时知道的”“今年。”循齐说,“你们都在骗我,我不怪你们,可她若死了,我就算做了皇帝,也不会放过害她之人。”右相浑身发颤,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难怪看向颜执安的时候是那样的眼神。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股骇然袭向心口,她努力劝说循齐:“左相不是你的母亲,你该知晓你的生母是谁,你身上肩负着重任。”“这是你们给我铺的路,问过我的意思了吗?”循齐激动反驳,“我以为我遇到了仁善的母亲、博学的恩师,可最后,你们都带着异心,老师,你对我,有几分真心?”“你是不是时刻在担心我走错了路,害了你们?”循齐站起身质问她,“我是人,我十六了,老师。我不是你们的棋子,我有自己想做的路。”“可你的父亲是明帝陛下,你回来,是让一切回到正途。”右相慌了,站起身与她对视,“你看看……”“就算是又如何,我跟着疯子过了十几年,卑微如泥,任人欺凌,如今我长大,有能力养活自己的时候,你告诉我,我是公主,是明珠,让我肩负着重任,你们不觉得可笑吗?”循齐打断了右相的话,神色偏执,“你们见到我时,为何不说,此刻告诉我,要肩负天下苍生,你想过我吗”“循齐,你的野心呢”右相不明白,“我们帮你,将你推上帝位,哪里对不起你?”循齐:“我不想做皇帝。”右相缄默,眼中最后一丝希望,被风吹散了。“你竟然不愿意。”“像是我阿姐教出来的孩子。”她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阿姐宁愿将尊贵的身份给我,也不愿受这劳什子束缚,在她跟前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有野心呢。”她不甘又痛恨,道:“循齐,你可知你喜欢的人搭上颜氏一族跟着你,你如今说你不想做皇帝,你让她怎么办,你让颜家怎么办?她为你,与纪王为敌,她已经毫无退路了。”是啊,左相已毫无退路了。循齐笑了起来,眼泪滑下来,哭哭笑笑,道:“你们对我好,送我青云梯,可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老师,她要死了,我该怎么办呢?”右相无言,在循齐身上看到了阿姐的影子。当年,阿姐带她回去,父亲递来一杯毒酒,阿姐便是这么痛苦,质问父亲:“她是你的女儿呀,你看到了吗?她长得与我一模一样。”父亲说:“我知道,还是得死。”阿姐笑了,放声大笑,旋即又哭起来,神色癫狂,“好一个簪缨世家、好一个朝廷重臣,竟然信这等无知言语。”阿姐骂过父亲,又看向她:“对不起,既然如此,我将身份给你。”说完,她抢过毒酒,毫不犹豫地喝下来。右相阖眸,良久无言,道:“循齐,你是不是喜欢她?”“老师,她不是我的母亲。”循齐说。右相骤然睁开眼睛,厉声呵斥:“可她至今还是你的母亲。”“我不知什么是喜欢,但我只想与她在一起,仅此而已,我错了吗”循齐反问右相,泪眼朦胧,“您告诉我,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喜欢……”右相苦笑,“循齐,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哪怕是女子,我都可以帮你,唯独颜执安,不可!”循齐恍惚,道:“我为何要喜欢旁人,她们与我,不过是陌生人罢了。”“循齐,那你此生,注定孤苦。”右相慢慢地笑了,泪水滚落下来,“循齐,听我的劝,及时回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