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右相答应休沐日给循齐上课,她便要告知陛下。待禀了陛下后,她没有急着走,而是随口问一句:“陛下,三十年前的上官家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上官家与司马家都是京城世家,祖籍就在京城,颜家则是祖籍在金陵。三十年前,颜执安未曾出生,又远在金陵,因此,她不知当年的旧事。“上官家?”女帝疑惑,“你怎么问此事?”颜执安立于殿内,“好奇,陛下可一说?”“上官家祖先并非是汉人。”女帝想起一事,“当年先祖打下江山,上官家一路跟随,后封国公,数年下来,世人也忘了她家祖先并非汉人。上官家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双生不详。若双生是一男一女,乃是大喜,若双生为男若为女,皆是不祥。”颜执安呼吸微顿,难怪姐妹二人共用一个名字,原来上官家只认一人。所以在疯子在京城里的时候,右相在哪里?她疑惑,女帝面色凝重,“先问世者,可活,后问世者,就地掩埋。”“这等规矩还有吗?”颜执安好奇,“臣至今未曾听闻。”“听闻还是有的,这是上官家的家事,你怎地问起此事了?”女帝纳闷。颜执安心中悲悯,不得不说:“那个疯子就是上官礼。”女帝思绪飞速,下意识就问:“疯子是上官家的人?她若是上官礼,那右相呢?”“您方才说了,就地掩埋,自然无名无姓。”颜执安嗤笑一声,“堂堂大族,竟信这些无妄之言,着实可笑。”女帝沉默,深深呼吸,“朕有些糊涂。你的意思是养大循齐的疯子是姐姐,而如今活下来的人是妹妹?”“对,陛下敏锐。”颜执言面无表情的恭维女帝。女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追问:“确实奇怪,可应该在上官家长大的是上官礼,是疯子才是,那右相是怎么回来的?”“陛下,疯子为何称自己是疯子,必然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循齐曾提及,她们并不是常年住在一处,而是常常搬家,只怕附近的山头都住过的。臣猜测,疯子在躲什么人。如今看来,就是躲上官家的人,亦或是躲右相。”“上官家!”女帝轻叹一声,不知该如何评价,但上官家在京城根深蒂固,她也无奈为之,总不好下旨废除这样的规矩,只怕会引来上官家人的不满。颜执安道:“只怕谁嫁去上官家谁倒霉!可至今京城里没有传说,只怕上官家都是悄悄行事。连孩子母亲都不知此事,臣听闻右相的母亲至今在世呢。”“你掺和上官家的事做什么?”女帝不理解,纪王在前,太子在后,循齐的处境尴尬,她不管循齐,竟然管上官家的事情了。颜执安揖首:“臣闻此规矩,丧尽天良,有违天道,请陛下废除此规矩。”“不成!那是人家的家规。”女帝生硬地拒绝,“颜执安,莫要掺和人家的家事。”颜执安不为所动:“臣想掺和。”女帝头疼,道:“你愿意掺和就掺和,退下!”颜执安慢条斯理地行礼,懒洋洋地退出殿。****又逢休沐日,颜执安前往京城最灵验的灵安寺,后面跟了个小尾巴,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颜执安靠着软枕,听循齐叽叽喳喳地说这几日学的东西。她学了射箭、骑马、古文。她刚学会骑马,跃跃欲试,总想着去试试,缠了一路,都没得到颜执安开口。她正生闷气,眼前一亮,瞧见一张温柔的面孔,她立即招呼,“右相、右相。”颜执安挑眉,小色胚,遇见好看的就笑靥如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走过去,将循齐的脑袋按了回来,“矜持些。”“为何要矜持?”循齐不懂,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说遇长者要行礼吗?”“那你去吧。”颜执安懂得她的意思了。循齐亲情缘薄,对长辈,想要贴近些。马车停了下来,循齐下车,走到上官家的马车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循齐见过右相!”少女一袭素衫,淡淡的青色与天地一色,雪白的肤色衬得她的眼眸乌黑,少年人意气风发,眉眼如画。上官礼神色不展,待见到长姐养大的孩子后,浑身发颤,轻轻一笑:“颜少主。”“右相唤我循齐即可。”循齐盈盈一笑。上官礼颔首:“上车。”“右相去哪里?”循齐疑惑,怎么就喊她上车了呢?是同路?她疑惑,转身看向母亲。颜执安接收到她的求助,轻轻点头,“右相与我们同路!”“好。”循齐听话地爬上上官家的马车,进车后,上官礼细细打量她的容貌,心中动容,循齐的五官不像明帝,眉眼处像女帝,但她洒脱的性子又像长姐。上官礼伸手,轻抚少女的眉眼,随之一笑,道:“我在庙里给家人点长明灯,与你们同行,你们去哪里?”“我去给我养母点长明灯。”循齐坦诚。“你的养母是谁?”上官礼故意询问,想知晓些长姐的秘密,可她不敢贸然去问,只能装作随意的模样。循齐面上的笑容淡了淡,“我也不知她的名字,她从来不说,如今想来,肯定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家。”“书香门第?”上官礼咀嚼四个字,她的长姐岂会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家,她的长姐博古通今,满腹诗词,可这样的人活生生被这个世道逼疯了。马车在山脚下停下来,循齐先下马车,随后扶着上官礼下车,而后走到母亲跟前,同她笑了笑。颜执安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上山吧。”三人一道走上山,上官礼大病初愈,脚程极慢。走走停停后,颜执安询问道:“不如抬一顶软轿来?”“不必了。你们先走。”上官礼拒绝了颜执安的好意。闻言,颜执安不勉强,放慢了脚步,反是循齐,凑到上官礼的跟前,“您是想自己走上山,显得自己心诚吗?”“嗯。你想说什么?”上官礼好奇,脚步停了下来,轻轻喘气。“我养母说这些都是假的,不过是形式主义罢了。”循齐认真地看着上官礼,“您知道形式主义吗?”“知道,听闻家中长姐说过。但你下回切记不可与旁人言。”上官礼警告眼前的孩子,她不想循齐走上长姐的老路。说完,她看向颜执安,“左相。”山间清幽,草木青翠,放眼去看,远处云雾缭绕。颜执安下意识拉回循齐,扫了一眼上官礼,“让她自己走,让她自己去走形式主义。”循齐被拉走了,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上官礼,颜执安提醒她:“注意脚下。”两人脚步快,走了半个时辰就上山了,由僧人引路,去点长明灯。僧人询问道:“逝者的名姓与生辰八字呢?”“我、我不知道。”循齐被问得目瞪口呆,转身看向母亲:“点灯还要这些吗?”僧人笑道:“逝者那么多,若是不知生辰八字与名姓,如何知晓是为她点的呢?”循齐懊恼,颜执安却说:“拿笔来,我写名字。”“写什么名字?”循齐好奇。颜执安:“疯子。她既愿称呼自己为疯子,我们便尊重她。”循齐不知身世,但右相知晓,她们今日就是陪客,真正要点长明灯的人是右相,她们不知,右相却是知晓的。点过敷衍的长明灯,又在门口坐了半晌,上官礼才在婢女的搀扶下走来。她走过去,僧人照旧询问名字,生辰。右相皆回答了,僧人提笔写下,很快,长明灯点燃了。烟雾缭绕中,上官礼挺直脊背,望着长姐的长明灯,神色凄楚。“该走了。”颜执安低声唤循齐,“准备斋饭,去吃一些。”不想循齐拒绝,“我不想吃斋饭,以前日日吃素,我想吃肉。”“那是不成,你今日来为疯子点灯,也该为她吃素才是。”颜执安头疼,“晚上回家吃荷叶鸡,听闻荷叶都大了。”循齐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走了,唠叨的声音传到上官礼的耳中,“心诚就好了,何必委屈自己的嘴自己的胃呢。”闻言,上官礼笑了,这些话听起来像是长姐说的。那些年,她困于规矩中,活得不如猪狗,是长姐救济她,口中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她总说:“管那些规矩作甚,自己活着便好,吃喝不愁,愁什么呢,难不成非要朝九晚五累死累活,挣了三文钱才高兴吗?”“小妹啊,你这个人呢,太信世,何必信这世道。”“你别想那么多人,自己活着,不碍社稷不碍世道,自己自在,何必想那么多呢。”上官礼阖眸,泪水而下,心中骤然大痛,这么自在的人是怎么说得出她是疯子的话。她怎么会是疯子呢?上官礼隐忍,可泪水不受自己的控住,她忍不住回首去看长明灯,泪水肆意而下,过不去了、过不去了,长姐死了,被这世道逼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