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将军,并非光贞公逝世。” “教子?!” “教公小产后身子不复往昔,加之舟车劳顿,甫一回纪州便躺下了。” “教子,唉……” 融野知将军对不争气的纪州有怨,生不出延续将军血脉的孙女还折进去了独子鹤殿,可千怪万怨,将军也不至于恶毒地盼着纪州出任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事。 得将军垂问,美浓守作答:“葛野大人乃光贞公幺女,有一姊尚在,临幸纪州邸时您是见过的。” “是,哀则哀已,您也要保重玉体。” 浅夏添浓愁,将军老了,对此等悲哀似别有另番愁绪。 “融野。” “你说……”茶盏搁下,将军目不转睛地盯着廊下绘师正画着的燕子花,“是不是人活得越久,尝到的悲哀就越多。” 她年少即与多人别离,有的人她失而复得,有的人则永远成为回忆。她想,她还年轻,今后她又会经历怎样的悲哀。 宝永二年五月,纪州三代藩主德川纲教逝世。 宝永二年八月,纪州二代藩主德川光贞逝世。 宝永二年十月,光贞公幺女,松平赖方继任为纪州五代藩主,得将军下赐偏讳“吉”字,更名“德川吉宗”。 融野虽自幼得将军喜爱,然未元服成人时公务毕竟少有,将军召她也多是陪同游乐。故那时的融野只将自己接触到的将军认作全部,且将军施政与她一介绘师实在也没多大关系,将军喜爱她,重用松雪宗家,就够了。 将军重人才而轻门阀,赏罚分明,不论你与她远近亲疏,怀才之人即赏,尸位素餐之人即罚。在无德无才的人看来,将军便成了任人唯亲、宠信近臣、放权与美浓守柳泽吉保的任性国君,蒙祖上余荫世袭领地官位的武士更不消说人皆侧目。 明卿也不都赞同将军的做法,酒多喝几口就开始批判将军对武士过严过苛,凭什么老百姓醉酒砍伤马匹能无罪释放,武士却会丢了饭碗被逐出江户?同一法令罪行量刑竟不一,将军作为武家统领竟偏袒庶民,岂有此理? 这个“别人”,除她那平生最爱胡咧咧的冬冬外还会指谁? 瘫在木廊上挠脸抠肚,听完融野诉说的哀事,真冬捡了最在意的部分回应她。 “那不关我事,纪州佬!纪州佬!” 也知她的冬冬与纪州出身的那位豪商有何过节,融野放弃做无用功,转而说道:“纪州代代藩主都对松雪亲睐有加,送画童进画所时,纪州赠予的礼金礼品也总是最丰厚的。” “可你也是听说来的呀,怎好草率下结论?” “送是送了,但怎能算贿赂呢。” “要我说----” 她只知各藩欲送画童入门时,基础的学费外再添上些礼物礼金是惯习,画所每日光吃饭的开销的就够吓人了,更休提写生采风等出行花费。 “我脑子笨,说不清,不跟你说了!” “哦!好!”手臂刚抱起,经她一催,融野遂又展开折扇“呼啦啦”地为真冬扇风驱暑。 廊下杂乱的庭院,融野可算给它收拾好了。她十分满意这一杰作,这是那正为冬冬跑腿送画去獭祭堂的女子所不能给冬冬的,而她可以。 “我脑子是笨,但眼睛没瞎,将军大人的治世之道全然不是冬冬你听来的那样。总有一天你会体谅将军大人的良苦用心,总有一天世人都会明白的。嗯,你会明白的,大家都会,大家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