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先生上茶果。” 三井百合瞅着不像豪商,着装素净,长得也寡淡。要说跟纪伊有何区别,大概就在于三井是接手的家业,纪伊则为白手起家,暴发户俗气了些,但为人直来直去的,踯躅一事上小心眼外真冬倒不觉得她差在哪。 “母亲!” 女童约摸五六岁大,生得白皙圆润,一看便知其富贵出身。丽衣华裳,银簪金篦,她抱一人偶碎步跑来,头饰“叮咚哗啦”一阵响。 下人已摆上锦垫,三井遂拍了拍要女儿坐过来。 孩子恭恭敬敬对这邋里邋遢指尖还残留果酥粉屑的隐雪先生行礼,真冬一时纳也不是回也不是。 听罢点头,e真冬给孩子递了米果:“寿千代小姐。” 她也不立马就吃,而用怀帕包好放在膝边,不紧不慢的从容羡煞真冬——小时候松雪融野每回来大德寺必大包小包带许多好吃的,那时的自己跟饿鬼似的,宁愿撑死噎死也不肯放慢。 “母亲,女儿想念祥哥儿彦哥儿了……” 真冬记得三井百合的长女前年已元服,作为三井宗家的少掌柜每日怕忙得陪不得幺妹嬉闹。 原来那才是母亲看女儿该有的表情。 啜茶,三井又道:“三井我有侧室数人,除长女生父确信为正室丈夫,其余三个说实话谁是哪个男人的种都不敢说,长大些望着长相方有所辨别。” “此话不假,这便是女人的伟大处。既掌事又要怀胎生育,累是累点,也好过男人当家,三井家的血稍不留意即沦为外人之种。” 可播下种子等发芽还需时日呢,阴差阳错怎么办呢?真要认不出孩子是谁的种又怎么办呢? “母亲对孩子的爱乃天性,夫人。”叹息,真冬艰难咽下一个残酷的事实,“然世上亦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主寝同书斋的障绘及屏风,三井我想拜托给先生。” “敢问夫人心中可有属意的画题?” “八仙过海……” “浮世若大河江海,如何渡过,确要看各自的神通本领。八仙过海图,足彰夫人风采。” “在下明白了,只隐雪手头犹有折扇两支团扇五支,另有水浒一百单八将中个别人物未成……”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金银打造的宝船渡海必尤其顺利。 “姑母同家父仰您照拂,隐雪感激不尽。”膝前点心矜持着各吃一半,真冬向三井百合伏首致谢。 “银钱所能惠济的极为有限,光琳、乾山、隐雪,三井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留下大家杰作,其精其魂流芳百世,千年不朽。” “此世即极乐……” “忽忆起店中有一事未妥,劳先生在此稍等片刻。” 那么,剩下的点心可以毫无顾忌地都吃完了。一边恭敬回应着,真冬默思。 享用完蕨饼,“嘶嘶”地慢饮茉莉花茶,真冬捧杯而叹,齿缝间流溢满足。 客间外传来女子柔进心坎儿的娇音,两股战战,隐雪先生几欲夺窗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