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跳了,我学不会。”苏青瑶止住步伐。“你继续玩,我回家去了。” 苏青瑶难以置信地望向他,掰开他搂腰的大手。“我不去。场子里多的是走路不晃的舞nv,你随便选,少来折腾我。” 苏青瑶气得浑身发抖,扭着身子,使劲挣开他。 凭什么他想要,她就得陪。 她难道是哭着喊着求着要嫁给他的! 语落,头也不回地逃离舞池。 可她身上也没带钱,一厘钱也无,仅一身虚浮的珠光宝气,杭绣的旗袍,西班牙的发梳,法兰西的宝石耳坠,但又怎样,到了这关头,她竟穷得没处去,连外头乞讨的小孩都b她富。 也不知这样分不清东南西北地逃了多久,她左脚一麻,险些跌倒。苏青瑶抬脚看,原是踩着了不知哪家小姐落在地上的x花。别针划破脚板,淅沥沥流着血。 暝se渐暗,丝绒窗帘沉沉垂着,玻璃窗也灰扑扑。 哭吧哭吧,哭完了还要回去,哭完了还要回去。 苏青瑶缩起身,胳膊抱着膝盖,整张脸埋进怀中。 关于锦铭:窃的不是yu,是情,得先给阿瑶和锦铭划一道警戒线,再让他俩轮流在越界的边缘试探,最后清醒地明知此事不l,对谁也没好处,却偏要去犯险。知道大家想看锦铭的床,但要安排他俩下面几章喝醉,稀里糊涂滚床单,就没那种“明知故犯”的味道 苏青瑶仍不放心,再三叮嘱,直至小阿七烦透,嘴一撅,借口要去厨房帮忙,撒腿溜走。 苏青瑶看着她小鸟脱笼般的背影,带笑地叹一声,回卧房换起居服。 质问自己到这一步,她的心觉察出危险,不敢再继续叩问。 抬头,男人低着眉眼望她,似是浅浅笑了下,俯身吻她的粉腮。 所以他睡了一晚客房,又睡回她枕边。 苏青瑶应他一声。 苏青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与他轻轻发笑,两手一卷一卷拆着发髻,青丝一缕缕扭曲着垂落。 徐志怀脸se骤变,几步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携她起来,侧身抱到梳妆桌上,让她面对自己。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苏青瑶扬起脸瞧他,白如烟的面,黑如夜的眼,唇微粉,淡淡一笑,温婉得几近si气。“万一哪天把你惹恼,你一气之下不要我了,我可不得沦落风尘,被谭碧拐骗去?夜夜卖笑。” “你还是气我。” 未等她话说完,徐志怀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再说。她脸小小一个,男人掌心盖过来,包住了,倒像被绑匪劫持。 “少说胡话。”徐志怀嗓音冒出些躁火,“我娶你,那是登过报、办了宴,跪过父母,敬告祖宗,连si都归葬同x,一生一世扯不开的。” 苏青瑶哑然,两手抵在他x膛想推开他,徐志怀不许,推拉之间闹了一阵,她口脂未卸g净,蹭得他掌心一片嫣红。 徐志怀松手,看过掌心的嫣红,搭在桌台边沿,左胳膊仍搂着她。他冷着脸,低头亲她的脖颈,sh润的鼻息喷在肌肤,吻似有似无。苏青瑶猜他想要,乖巧地抬腿环住他的腰。 她呜咽,撑在梳妆台的手臂支不住发抖的身子,转而本能地环住他,额头抵靠他肩头乱蹭。 裙下的食指探入一个指节,g出细缝的水ye涂抹到花蒂。他急切地拨弄,短指甲反复刮,力气太大,苏青瑶简直su到牙疼,小腿夹着他的腰来回踢蹬,好像有火星浮在肌肤上烧。 “疼……”苏青瑶发抖。 他脱开皮带,鼓胀的x器寻着x口顶入,手臂使劲,将她拦腰抱起,掌心托住tr0u上下g她。她身量纤细,是最典雅的弱柳身姿,x脯起伏微微,jiao亦微微,似软糯糯的白r鸽。,只得使劲赖在他身上,宛若扣si在男人k腰的挂件。 苏青瑶不是si人,他这样弄,她当然有感觉。 苏青瑶往往不敢听这样的话。 只是不b以往,乱世的标准年年变,导致培养她的人多少跟不上步调。 可惜这坚持百年的旧俗终究还是倒了,小脚反而成了没出路的东西,读洋书、信基督,这才有出路。所以她要改,去上启明nv校,埋头苦读,学到高中毕业,没接触过一个男青年。带到人前,清清爽爽,恰似神龛供奉的玉观音。 苏青瑶迷迷糊糊地被折腾完,缩在浴袍里躺shang。 苏青瑶半梦半醒间听他这话,觉得眼前一切是那样混沌不明,分不清黑白。 说不清哪里不满意,非要理,是她觉得她背叛了自己,但又好像从来没拥有过自己。 苏青瑶揪不出头绪地思索许久,寒冬凄惨的弯月升到天幕正中,方才萌生些迟来的睡意。 苏青瑶闷闷捏着手中的两张纸片,写着同一个号码。 邀她赴约的跑马厅位于西藏路与静安寺路交接处,号称远东的作话太严肃,格调起得太高 希望读者收藏评论投珠,更进一步是互联网发善心推文,以至于能在互联网搜索到自己的 苏青瑶两手拢着丝绸衣襟,几步外是握着领带询问她的徐志怀。她才出来,满身的cha0气骤然遇热,汗毛残留的水渍迅速蒸发,带来一gu悚然的寒意。 徐志怀很痛快道:“领带。” 徐志怀不语,目光稳稳落在她脸上,与她四目相对,捉0不清态度。 她深x1一口气,冷着脸先将他一军,反问道:“徐志怀,你什么意思。” “行!我偷人了,行吧。满意了?”她故意打断男人未尽的话语,疾步走到他跟前,虚张声势地握住领带尾端使劲一ch0u,夺回。“徐志怀,你想换个太太不妨直说,大可明日就休了我,少大晚上在这儿疑神疑鬼。” 苏青瑶冷笑,呵得一声,头偏过去。 苏青瑶攥紧领带,脸发烫、手冰凉。 但事已至此,她这谎不但要说,还要圆得顶漂亮,将徐志怀全然唬住——武松怒杀潘金莲,宋江怒杀阎婆惜,冲冠一怒为红颜,冲冠一怒也杀红颜,她都是知道的。 她一口气不断地说完,憋得眼角微红,真真像委屈极了在倒苦水。 徐志怀收回手臂,笑了下,顿时觉得自己本能萌生的疑心异常可笑。 徐志怀心生歉意,难得低下身段,把她抱到膝头又是亲又是哄。 兴许是方才那一番装腔作势,将她的jg气神全耗尽了的缘故,苏青瑶头一沾枕,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徐志怀闻声,掌心掩住照片上的四人,低声问:“怎么了?” 徐志怀旋即拧熄灯,放下相片。 “青瑶。” 见她不应,徐志怀亲了下她的发,换着称呼挨个叫。 “阿瑶?” “宝宝?” 徐志怀笑着叹气,他拥住她,伏在她耳边低声道:“瑶,其实我只有你了。” 她半梦半醒间想,她要出去给徐志怀买条领带回来,把今夜t0ng出来的窟窿填上,免得日后他还记着从包里翻出男人领带这事。 写到“抗战的胜利,是千万同胞用血泪所换”时,忽得,楼上传来一声脆响,“啪!”,兴许是摔碎了暖水壶。苏青瑶受惊,两肩瑟缩着,望向天花板。只见一只米粒大的黑背蜘蛛,倒挂在蛛网,顺一缕细长的蛛丝滑落,无力地被风推搡着,左摇右摆。 只因这个念头,下一秒,苏青瑶的耳畔冷不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可警报声拉扯着记忆,拖拽着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爆炸、鲜血与哀嚎,一齐挥拳击倒了她! 数不清多少头颅,排成队,随着警报声,蹦出来,大笑着,在她的脑海中狂舞。是被埋葬的学生,是躲藏在金nv大的难民,是仓皇逃窜的男nv老少,是从她嘴里翻译出的那句——天皇是仁ai的,请相信日军的人道。 嘶吼扯碎了气管,灯火动摇的愈发激烈。她剧烈地发抖,抖出一身冷汗,冷汗透sh后背,乱发也如藤蔓,黏在汗涔涔的肌肤。 可是……可是…… 心底那份最坏的预感成了真。 “噗!”似一声轻笑,火光熄灭,青烟袅袅升起。 苏青瑶浑身震了一震,紧跟着,一滴、两滴、三滴……猩红的血珠渗出鼻腔。 鲜血流淌,浸sh衣襟。 苏青瑶蹒跚着走到柜台,隐约看到前方有个nv人的影子,应当是店主。她抬手,朝那虚影所在的方向,轻飘飘地g了下,无力地b出口型:“医院……”未说完,她双脚一软,晕厥过去。 众人合力将她送到医院,已是凌晨。负责登基的护士向店主询问患者身份,店主只知道她的姓名,且刚从大陆过来的。这样的事护士见了太多,孤身来香港逃难,没有亲眷,也没有担保人,在医院孤零零si去,连个帮忙送火化场的熟人都没有……她长叹,无奈报警。 他在那个nv人的皮包内,发现她的派司照,派司照内夹着一张便条,上面写有地址。按照地址,警员驱车前往浅水湾,停在一幢别墅前。摁铃,走出一名nv佣。警员向她出示证件后,被引入别墅,进到书房。 听到两人的脚步,他抬头,鼻梁上的细边框的眼镜微微反光。 警员上前,再度出示证件。 徐志怀接过,看向上头模糊的黑白相片。 他右边眼皮一跳。 警员不答,反问徐志怀:“请问您二位是什么关系?”徐志怀垂眸,停顿片刻,还是说:“亲属,我算是她的亲属。”警员颔首,解释起来龙去脉。听罢,徐志怀问他要来医院的地址。等送走警车,他立刻叫来司机,开车赶去医院。 轿车从山中驶到海岸,又进入闹市。路上,风摇树叶的细响,海cha0翻滚的呼啸,电车驶过,叮叮当当的摇铃声,都被密密的雨帘遮挡。徐志怀侧耳倾听,只觉渺茫,一如记忆里苏青瑶的面容,被蒙上了一层轻纱,眉眼、嘴唇、身形,都在岁月的切磋琢磨中逐渐失去了轮廓。 淡白的玻璃上,倒映着一个同样含糊的面孔。 他带了点自嘲意味的笑,转回头,靠在皮质的车座,阖眸。 如果谁也不记得谁,那事隔经年,再度相见,应当说些什么? 大概只有沉默吧。 赶到医院,徐志怀拿到就诊单,看上头说她是急x肺脓肿,去问医生,医生说她天生t弱,从前心肺又有损伤,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晕厥。他刚给她注s完青霉素,但具t情况还得等人醒后,照过x光才知道。交代完,医生不忘安抚徐志怀这位“亲属”一句“不要太紧张,积极治疗,最快三四个月就能康复”。 交清医药费。转回来时,遇到了查房的护士。护士告诉他,病人已经醒了,问他要不要去探望。徐志怀自然要去。 房门紧闭,徐志怀垂眸,细数起自己的呼x1:一、两、三、四……吐息依次拉长,怕惊扰到门后似的,逐渐微弱。 “呼——” 徐志怀愣在泡沫里,看布帘震颤,似被骤雨击碎的湖面,荡出层层涟漪。涟漪扩散,帘上的波痕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淡。终于,灌入屋内的南风平静下来,窗帘也缓慢垂落,覆盖在病床,g勒出一个起伏的轮廓。 也就在这时,过路的风从后方拉起窗帘,白帆那般高高扬起,为他露出了适才遮挡着的nv人。 “你,”病床上的白影被惊动,缓缓坐起,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有个警员拿着你的派司照来找我,说你病重,”他讲着,朝那团白影走去。眼看着要挨到床边,又踌躇不前,停在了几步之外,怕靠得太近,反叫她烟消云散般。“身t怎么样,还难受吗?” “不难受,”她沉默了一会儿, 徐志怀依言照做。 也正因如此,徐志怀感到一丝局促,迫使他先低头,顿了几秒,才抬头细细地观察起她。 难怪nv佣形容她时,会说很瘦。 徐志怀想着,目光移动,从眉毛划到眼睑。进门后,他就没见到她正眼看向自己,眼帘始终低垂,y郁的睫毛遮住双眸。这又令徐志怀感到了熟悉。过去,现在,她都是这样,靠在软塌上,低着眼睛,默默地想自己的事。 渐渐的,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开始重合,同样的乌发、小脸、淡如烟的细眉,粉白的嘴唇……但真到了要把她嵌回原位的时候,他又惊觉岁月令视线与回忆之间,生出了许多缝隙。 “还……可以吧,”她应答着,嘴里莫名地发g,“你呢?” 苏青瑶低着脸,颔首道:“那就好。”接着就没说话,也没话说。 他自觉有许多话要说:当年我们在南京分别后,你去了哪里?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那天你来,又为什么留下汇票就走了? 的确,电影幕布上的男nv主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相见,往往无言。就算编剧想让他们开口说话,讲的也不是过“啊啊嗯嗯”的气音。若是有月亮,这出戏还好排一些,可以借用它的y晴圆缺,来向对方暗暗诉说这些年的悲欢离合。 见他许久不说话,苏青瑶的瞳仁往上,想偷瞟他一眼。然而他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她抬眼的刹那,就被抓了现行。 她微微x1气,重新认真地打量起他——他的外貌与从前相差不大,就是衰瘦了一些,胡须的青影重上几分,戴着一副方框眼镜,顶文气的。非说有什么大的区别,是他的神态,像不慎闯入一个摆满宋代青瓷的房间,面皮紧绷着,小心翼翼的,生怕撞碎了什么。 徐志怀唇角上扬,玩笑道:“不是老了吗?” “不一样,我是老了,你是……”他停住了,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她的变化。 成熟?似乎也不妥当。 苏青瑶没料到徐志怀会说这样的话,顿时心口发紧。 “嗯,在南京。”徐志怀这一声的音量明显大了些,是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可以询问她的话头。“沦陷后,多亏有谭小姐帮忙,我才能离开上海,前往汉口。——你呢?你怎么没坐船去武汉。” 她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必然要追问下去。既然如此,不如由她主动地说。于是在讲完这句话后,苏青瑶平静地告诉他,自己在南京沦陷前,跟着政府安排的渡轮,平安撤到了汉口,然后在《申报》工作,直到《申报》搬回上海。那之后,她刚好攒够了钱,就跟着一位相熟的nv学生乘火车去昆明求学。一路都是很平安的、很顺利的。她凡事只告诉他一个大概,真假参半,好不让他起疑。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怜悯。 谈话间,窗外沙沙的一阵声响,急促的雨从古树的肥叶滑落,继而被一阵疾风带走,刮过窗户,窗帘再度涌来,似蚌含珍珠那般,近乎将她完全裹住。徐志怀慌忙起身,拽住帘子一角,几步走到窗边,将它拽回。 “怎么不关窗。”他问。 “关上吧,好不好?”他柔声道。“免得受凉。” 话音从背后传来,徐志怀合拢玻璃窗,在上头看到了她望过来的倒影。 徐志怀当然知道她在说谎骗他。 何况是她呢。 他折回去,将正面相对的椅子侧过来,再拉近一些。这下就差不多是完全挨着床单了。再落座,胳膊擦过被单,推出两三道褶皱。苏青瑶低头去瞧,长发顺势滑到身前,柳絮般,不知何时从何处飘来,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小臂。夏天,长袖的薄衬衫,袖口捋到手肘。发尾沿着小臂上的青筋抚过,像对着他的嘴唇哈了一口热气。但下一秒,苏青瑶就反应过来,抬手将发丝重新拨回脑后。 他唇角是紧的,手臂也是紧的。 其实她也想问他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毕竟她说了她的,出于礼貌,也该回问他一句,在重庆过得如何。但苏青瑶转念想,问这些,难道不会冒犯到他吗?从前的那些事,对她,是一条必经之路,当年除了这样做,似乎没有其它的选择。但对他,则是一种纯粹的伤害。既然如此,她何必问?何必说?问了、说了,也不过是徒增对方反感。 于是两人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雨丝风片,刺断人肠。 “你——” 声音同时出现、同时消失,纠缠到一处,分不清彼此。 “你先说。”她的面庞朝右下方划落,一道短促的弧线。 “来工作。” “是长期工作。”苏青瑶头更低,几缕乌发垂落。“我有一个学长在港大任职教授,导师就写信把我推荐过去了。” “辛苦了……”他说着,抬头看向她。“你一个人。” 可话刚说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想着,他应当不是一个人了,讲这样的话,似乎越界了。 指腹微凉,触过来,豆大的一点。 “没关系的,我自己会处理的。”苏青瑶双臂环在身前。“太麻烦你了。” 苏青瑶只是点头,没出声回答。 他抬手看腕表,已是六点多,刚来医院时,好像才不到两点。 “啊,雨……”她闻声,下意识看向窗户,雪亮的天,几乎看不出雨珠的轮廓,便微微地叹息,“雨小了。”紧接着转回来,面上换作微微的笑。“正正好,不然刚出去,就要被淋sh了。” “好,”苏青瑶说,“路上小心。” “我知道的,”苏青瑶说着,在他抚过的被面0了0,温凉的。 “嗯,注意安全。”她也在重复。 他轻轻地开门,轻轻地合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苏青瑶侧躺着,伏在枕上,面朝门关,但目光放远到眼前一片朦胧,眼里的雾气浓重,许久,凝成泪珠滴落,两滴、三滴,打sh乌发。 为他,为自己,为时隔多年的重逢,为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竟使自己这般孱弱与潦倒,以至有种在与他的战争中落败的不甘愿?为漫长的战争之后又将是一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争? 她侧躺在床上,默默流泪。逐渐的,瞌睡淹上来,她于梦中神游至一处废园。正是h梅季节的傍晚,橙红的天下着金se的雨,热腾腾的,不断敲着丛丛斑竹,竟将叶片击碎了、溶化了。热雨飞溅、绿意泼洒,铺满坍圮的粉墙。一时间,树、墙、石、竹,全然失去轮廓,唯有碧绿的碎影,零零落落地颤动,连带在其中魂游的苏青瑶,也变作一缕寻不着归处的香魂。 醒来,枕上的薄泪已然g涸。 下到点钟的功夫,护士过来打针。钢针刺入肌肤,叫青霉素注sye钻入血管。打完,苏青瑶请求护士给旅店老板娘打一通电话,让她帮忙给拿破仑喂饭,等她出院,一定会酬谢她的。护士欣然答应。 然而正这样想着,门关响起两下敲门声。苏青瑶侧头,瞧见那个男人推门进来,k腿有一道一道的水痕。他走到病床边,见她正面趴在枕上,长发捋到身前,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shsh的、腻腻的,徐志怀很想弯腰0一0,但以二人现在的关系,显然不可能。他薄唇微抿,忍下心中的异动,唤她:“青瑶。” 徐志怀随即抬手制止。 两人的目光齐平。 “还行,没什么要紧事。”徐志怀手肘撑在床榻,压住了被角。“你感觉怎么样?好一点没?” “嗯,”他颔首,应道,“别担心,很快就能康复的。” 她口气轻巧,也的确如她所说,早已习惯病痛。一路走来,她病了又起,病了又起,尽管孱弱,却未被彻底打倒,一如这个国家的十四年。 他垂眸,暗暗叹息一声。 而现在她就是那个玻璃窗,在他的面前。 苏青瑶下巴微低,目光缩了缩。 “我想和你说说话。”他声音极轻,但彼此距离太近,她听得相当清楚。 “坐着也能说话。”她低着眼睛道。 “现在这样更不好……叫人看见,成什么样。”苏青瑶抬眸,模仿着他的笑一般,扬起唇角 徐志怀凝望着她,微笑着点头。 “对了,我来的时候,碰到值班护士在打电话,说你的拿破仑什么的……”徐志怀说。“什么情况?” “拿破仑?哦,拿破仑蛋糕。”他一下猜到。 她低头,下半张脸埋进枕头。 尾音稍稍上扬,是一种相当亲昵的调侃。 “太麻烦你了。”她再度说。“我自己可以——” “青瑶,你不要……”然而这也是一句没说完的话。 “我去吧。我下午就去。”他两手交握,放在身前。“你旅店叫什么名字?在哪里?” 她思索片刻,观察着他的神态,试探x地说:“多谢了……我以后请你吃饭。” “还没。”苏青瑶摇头。 “不,还是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苏青瑶头摇得更快了。“我会给那边写信的。” “没关系的,我自己来就好。”苏青瑶不去看他,执拗地坚持道。 他想:她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把话说得这样坚决,是连朋友都不肯与他做了?要是她真这样想,那他……他也不会再来打扰她了。 他微微侧过头,余光偷瞥她——手肘曲起,垫在枕头上,而她的头又枕在雪白的臂膀,眉眼低垂,默然沉思——他不由想起读信的那晚,近的一如昨日,他在不可思议的明月中大梦一场,梦中,她垂泪道:“都太迟了。” 本以为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再见的人,居然会随着胜利,再度出现在面前……要是换作从前,他说不许就是不许了。不许走,不许动,不许离开我,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你我之间存在着斩不断的联系,逃不开的责任。但现在……现在他不想,也不能b她……可又真的……舍不得。 徐志怀的手摩挲着兜里的银匣,握紧。 尾音长长的、淡淡的,似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拂过苏青瑶的耳郭。 分明是从前那个人,又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她嘴唇动了一动,想说些什么,吹散他的叹息。可一开口,太多话蜂拥而上,堵住喉咙,噎得人喘不过气。当然,她可以说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粉饰粉饰、敷衍敷衍,可她说不出、说不出……x口分明塞了那么多的思绪,到嘴边,唯有漫长的沉默。 轻柔的一声应答,尾音似琴弦震颤。 苏青瑶点点头,将旅店地址告诉他,又补充:“你不要买鱼,它不ai吃鱼。” “牛r0u、j蛋,还有j肝鸭肝之类。” “那个,你,”她想到什么似的,出声喊住他。 “你明天还来吗?雨下那么大……我是说,雨太大了。”她迟疑地说,究竟是想叫他来,还是雨太大了,劝他别来? “雨很大,别感冒了。” 苏青瑶听闻,先是愣了下,然后忍不住笑了。 徐志怀颔首,离开。 她的唇角仍向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徐志怀兴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责怨,站在医院大门前,捻一捻发痒的鼻头。留在驾驶座的司机一手撑着一把伞去接他。雨依旧哗哗下,路面积满泥水,徐志怀走过,被溅了两排泥点。但他毫不在乎,上了车,随手掸两下,便让司机快点发车,先去市场买些牛羊r0u,再去苏青瑶暂住的旅店。路上,雨越发大了,密到近乎看不出在下雨。雨帘后,偶有一两声细neng的鸟鸣,嘹嘹呖呖。徐志怀静静望着,并不觉得这场暴雨有什么恼人的地方。 狭窄的单人间,仅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方桌。 徐志怀猜它是嗅到生人的气味,躲起来了。 “拿破仑,拿破仑。”徐志怀唤它。“嘬嘬嘬,嘬嘬。”,拿破仑突然pa0弹般从柜顶跃下,张开爪子,朝徐志怀的脑门扑去。徐志怀连忙后退两步,勉强躲过成为它踏板的命运。但拿破仑身手敏捷,刚落地,就向前发s,一路窜到床底。 “拿破仑?法兰西之王?”他放下碗,对着黑黢黢床底里一双锃亮的圆眼睛说话。“开饭了。” 这次徐志怀看准时机,两手并用,及时摁住了它。不料拿破仑反手就是一爪,挠花了他的手背,然后张开嘴,哈着气朝虎口咬去。徐志怀急忙放开手,结果拿破仑趁机举起爪子,一记重拳,再度挥在他的手背,挠破了衬衣。这下算是被打服了,徐志怀站起,连连后退,拿破仑却还嫌不够,甩着蓬松的大尾巴,追着徐志怀的脚踝咬,直到将他b退到房门前,才龇牙咧嘴地跑回床边,一头扎进饭碗。 两方初次见面,以徐志怀手背负伤告终, “跟你妈一个德x。”徐志怀无奈道,“长得可ai,凶起来要命。” “它怎么了?”苏青瑶问。 乱讲,苏青瑶在心里说。 尽管这话没说出来,但是狐疑的眼神出卖了她。 手背上的抓痕还鲜红,显然是新挠的。 “还好,小伤。”徐志怀说。“不过它的爪子是真的利,把我衬衣都抓破了。” “没有逗它,它就是脾气太差,见到我就哈气,”徐志怀道,“跟见仇人似的。” 因而徐志怀紧跟着就调侃起她:“慈母多败儿。” “我还得赔你件衣裳。”她拨动他袖口的赛璐珞纽扣。 苏青瑶一时羞恼,埋怨道:“我随口一说,你还记心上了。” 他笑得她无法自处,苏青瑶稍稍别过脸,道:“随便你……” 徐志怀看着,忽而有种想吻她的冲动,吻她毛茸茸的鬓发,吻她冰冰凉的脸蛋,从前吻过,所以现在这般想的时候,那种既冷又热的感受就变得尤为具t。他垂眸,感受着交替袭来的热流与寒流,一阵又一阵,冲刷着x口,没有多余的举措。 “要不,我还是托老板娘喂吧,”她道,“它对老板娘还蛮亲近的。” “那你拿一件我的衣服走,”苏青瑶提议,“给拿破仑垫着当窝,没准能让它安心些。” 苏青瑶点头,说:“箱子里还放着一本《谢康乐集》,可以帮我一起带来吗?” 苏青瑶笑着答:“要卖文换取医药费。” “只有一本,”苏青瑶说,“红格子的。” 说罢,他靠在椅子上,与她聊了会儿细微的闲话。她的话音轻,他的话音低,一个是云,一个是地,靠绵绵细雨缝合。不知谈了多久,护士过来,带苏青瑶去做x线检查。徐志怀陪着一起。做完,他问医生情况。医生指着肺部浓密的团状y影,同他说是细菌感染引发的,得加大青霉素用量。徐志怀蹙眉,沉y片刻后,他让医生尽管开药,不要有顾虑,她如果实在付不清,他会帮忙付掉医药费。 “我去叫医生,”徐志怀放下玻璃杯,起身yu走。 简直要把肺从嘴里呕出来那样,她剧烈咳过一阵后,上身虚软,倚靠软枕。 讲着,她下滑,伏在枕上,面庞几近完全陷入乌发。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保重身t。”他起身。“苹果放在桌上,想吃的话,让护士帮忙削一下皮,自己别动刀子。” “嗯,明天见。”徐志怀弯腰,替她将凌乱的乌发拨回到耳后。 拿破仑可能知道这人是妈妈派来的喂饭工,听见门响,就窜上衣柜等候。这次徐志怀不敢招惹它。他清理掉残羹,填上新r0u,端着碗放到衣柜下,自己则倒退着,撤到木头钉的小床旁。拿破仑警觉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方才跃下衣柜,大快朵颐起来。 徐志怀拎起行李箱,正要走,埋头吃饭的拿破仑被脚步声惊动,骂骂咧咧地跳上方桌。它尾巴一扫,竟掀翻了背后的玻璃杯,水倾倒出来,浸sh了一旁的信纸。徐志怀慌忙赶去抢救,拿破仑则在这时纵身一跃,重新占据柜顶。 墨字已然化开,他俯首细读,在含糊的混沌中捡出零星几个字:“节哀”,“特务”,“千万小心”,“内战”……字迹模糊、行文凌乱,但足以让徐志怀猜出她回信所为何事。 仔细算算,从开战到如今,多少年了?有十四年了吧!十四年的光y,竟还换不来一个安息。他清楚记得胜利那天,他在重庆,屋里屋外挤满了pa0仗声。张文景开车过来,说今天是百年未有的好日子,要下馆子庆祝庆祝。沈从之欣然答应。他挂上大红鞭pa0,去书房叫反复听广播的徐志怀。几人坐上车,疾驰入拥挤不堪的市区。全城的人都出来了,b过年还热闹,路上行人见了彼此,不论认识与否,皆是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恭喜大家躲过了枪pa0,逃过了刺刀,忍饥挨饿地活了下来!徐志怀望着,也被这狂喜感染,一路带着笑,大步走到同样人满为患的饭馆。 谈着,声音变低,笑意逐渐褪去,余下的是一片荒芜,一种更深的茫然。 窗外的狂喜顿时变得模糊不堪。 他们知道的,他们都知道的。 “我先走了,”徐志怀最先起身,举杯,将残余的冷酒一饮而尽。 徐志怀回过神,举着信,一时五味杂陈。 他如约来,带着她的换洗衣裳、红格子笔记本,以及两本书。 徐志怀弯起唇角,将书和笔记本递给她,接着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读起自己带来的《老残游记》。苏青瑶瞧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倚着软枕,翻开万历本的《谢康乐集》,静静做着注释。 躺在床上工作,总不如端坐书桌前有g劲。苏青瑶看了差不多半个钟头,便萌生困意。她r0u一r0u酸胀的脖颈,左转转、右转转,听骨头咯吱咯吱响。上下左右都拧过,她侧头,看向一旁的徐志怀。他翘着二郎腿,左手拿书,右手的手肘撑在床头柜上,穿得是浅灰的丝质衬衫,领结与领带都被舍弃了,k子是亚麻的,有一些皱痕,看上去很好0。 “小阿七那边倒是留了一些以前的东西。” “嗯,还是她给我的你现在的住址。”苏青瑶说。“她结婚了,你知道吗?” 苏青瑶轻笑:“你出手也太阔绰,ga0得我的都不够看了。” “昆明的一些特产。” 苏青瑶飞快地眨了下眼,探身托起他手中的线装书,瞧向书封。“怎么突然想起来读这本?” 苏青瑶从没想过有天会把“徐志怀”和“闲的没事g”画上等号。 “不算是退休……暂时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徐志怀合书,放到床头柜。“一开始做实业,确是有救国救民的抱负。不光是我,身边的叔伯,同辈的企业家,多多少少有振兴民族工业,将国货发扬光大的理想。但救国,不是我们这些商人能做到的。所以渐渐的,做生意更多是想着养家糊口,给家里人一个好的生活……”说到这里,他顿一顿,看向苏青瑶。 徐志怀便也移开目光,继续说:“等到上海沦陷,我逃到汉口,运输的货轮被日机炸沉,保险公司不予理赔,政府推诿补偿金,我算是彻底破产,因而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后来去了重庆,有从之照顾着,才日渐振作,那时想着时局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与其逃避,不如去面对,英勇的si总b颓废的si要好。” “但没想到,举国上下,艰苦突围八年,得到的却是一个困乱不堪的金融市场。”徐志怀说着,不由望向苏青瑶,冷不然感觉这满目荒芜中,好像只剩眼前这个人是可亲的了。“实业,我还是想做的,只是没想好具t要做什么……有些厌倦了,从上海到重庆,又从重庆到香港,一直漂泊……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大多时间就待在家里,天气好的时候,去山上走一走,去海边走一走。” 徐志怀低眉而笑。 “我?” “当然是去教书。”苏青瑶浅笑着说。“我的人生到现在,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不容易想明白了,当然要一直做下去……我蛮喜欢教书的,看着那些孩子长大,一届又一届,一代又一代,好像一个百年解决不了的事情,还会有第二个百年。” 没再说话。 斑鸠走了,麻雀来了,成群结队地停在屋檐下玩闹,“啾啾啾,啾啾啾”,听得人心弦缓缓拧紧,绷成一条直线。 话音轻轻吹过,如同剪刀,将男人的心弦剪断。 “瑶,不要那么熟悉我。”他叹声。 之后两人又说了会儿无关紧要的闲话。 明天见。 不知不觉,雨季过去,晚风偷偷变换了音调,发出近似洞箫的萧索的声音。 这天,徐志怀照常来病房找她,却撞了个空。问护工,说她到后楼的草地散步,徐志怀便放了点心,匆匆往后楼走。他路过走廊,听楼下传来明朗的笑声,循声找去,望见苏青瑶站在草坪上,正陪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孩玩抛接球游戏,长发随捡球与抛球,春柳般轻柔地摆动,又恰逢难得和煦的晴日,yan光清透,照遍全身,令乌发闪动着柔腻的光泽,更衬得雪肤如冰壳,有着细微的冷光。 鬼使神差的,他举起手,拇指的指腹隔着玻璃,轻抚过她的身影。 皮球刚巧传到苏青瑶手上。 “你今天来得好早。” “隔壁病房的。” 男孩高高举起手臂,叫皮球悬在头顶,然后猛然用力,朝苏青瑶抛来。苏青瑶仰着脸去接,没接住,皮球越过头顶,朝徐志怀袭来。他后退几步,想避开,那球却认准了他,一下砸到他腿上,顺着k管滚落。 他看看对面的男孩,又看看苏青瑶,不知该抛给谁。 她拨了拨头发,又笑了。 徐志怀听话地转向她,叫球轻轻地脱了手。苏青瑶接过皮球,又抛给了男孩。然而男孩抱住皮球,再度将皮球瞄准了徐志怀。球扑到跟前,徐志怀不得不接,接到手,又扔给苏青瑶。就这样,两人陪着男孩,稀里糊涂地玩耍起来。 那孩子却抱着皮球,恋恋不舍地回望着,道:“叔叔阿姨再见!阿姨,我们明天再出来玩!” 徐志怀在一旁,掸着手上的灰尘,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回房间休息。苏青瑶说不累,难得出来呼x1新鲜空气。徐志怀点头,提议去树荫下走走。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小孩。”徐志怀说。“我们在南京见面的时候,你也是在带孩子。” “刚才那个小孩还挺乖的,不像一般的男孩,皮得不行,简直是讨债鬼。”徐志怀说。“这方面nv孩要好很多,b较懂事。” “不,还是nv儿好。要是儿子生下来,脾气太像我,我和他恐怕会打起来……但以前觉得养男孩能当接班人,养nv儿的话,总有种便宜了外人的感觉。” “现在我都赋闲在家了,说这些,”徐志怀笑笑,“而且现在是民国三十四年,又不是民国四年,给她娶个上门nv婿,改跟她姓,孩子也跟她姓,不就行了。”接着又反问她。“你呢?” 徐志怀看向她。 片刻停顿后,她语气淡淡地续上了话头: “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隔三差五空袭,东西也越来越贵。大人养不起,就把儿nv装在竹篓里,背到市场和瓜果蔬菜一起卖,如果实在没人买,就把孩子随意丢掉,我走在路上,有时会看到野狗啃剩下的,小小的骨头。” “所以志怀,我觉得小孩子都是很好很好的,充满了希望。他们当然会吵闹,会尖叫,会乱撒脾气,但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就像深山里的野兽,吃人、撞树,都是一种天x。没能悉心培养好他们,是成年人的过错。” 苏青瑶并未立刻发觉他的止步,仍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停下。 一种她无法形容的目光在看她,感佩的、伤怀的,既喜又悲,密密地编织成一道帘幕,遮蔽了他的眼眸。 徐志怀不言,单手cha着口袋,朝她走近几步,缓缓的步子。 默默无言间,微凉的秋风吹过,吹皱裙摆、吹乱鬓发。在杉树林的合围中,草丛danyan,汁ye渗出来,遍地皆绿。 徐志怀是个非常男人的男人,不善于表达自己感受。 看他笑,她也回一个浅笑,手指向草坪。 “我和医院商量了一下,”他突然开口。“过两天可以把拿破仑带到这里来。” “嗯。” “不挠了,再挠下去,我要没衣裳穿了。”徐志怀用眼睛笑一笑。“它现在是动口不动手,喂饭不及时,偶尔要骂我两句。” 徐志怀点头,停在了树荫下,又道:“对了,你的旅店……青瑶,我在想你要不把旅店给退了。” “旅店鱼龙混杂,总把拿破仑独自关在房间里,感觉很不安全。”徐志怀说。“既然它现在跟我熟悉起来了,不如g脆搬到我那边去,还有nv佣可以帮忙照顾。” 苏青瑶听了,下意识就要答应。 “况且我现在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他一眼看出她怕欠他人情,便不动声se地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有拿破仑陪着,能排遣一下无聊。” “那也是我的错,怪我没能揣摩出法兰西之王的心思。” 徐志怀双手cha在口袋,顺势后退半步。 不曾止息的微弱的风,搔着树梢,日光打绿叶的缝隙间滴落,迎面洒进她的眼眸。视线霎时花了,裂成无数碎片,彩光闪烁,如同在看万花筒,哪一个都是他,哪一个又都不是他。那一瞬,苏青瑶忽而有拥抱他的冲动,一定会很暖和。但是……但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想着,她手指蜷曲,收回来,定一定神,说:“医生说,如果我恢复的好,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到时候就把拿破仑接回来。” “打算租一间小公寓,毕竟是来长住的。” “不,不用了,”苏青瑶轻声说着,两手环在身前,倒退到原位,“我还是自己租一间公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