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入了冬腊月，各地局势逐渐稳定，封疆的死讯传来，李熙便下旨将戎西的帅印交给封时誉，同时送李青芙出嫁岭南。 李熙的生辰是正月十九，如果不是他十九岁就登基，不得不提前加冠，他的冠礼本该在今年。 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十八岁的生辰是在大沧过的，十九岁的生辰是裴怀恩给他过的，等到了二十岁时，他以连日劳累，身体不适为由，下令罢朝一日，打算自己过。 梦里也不安稳，李熙从龙床这头滚到那头，梦见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但裴怀恩转眼便不见了，他见状怔住片刻，方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裴怀恩早已不在京中。 梦里的东西总有点飘，他们两个人在上一刻还遥遥相望，转头便近在咫尺。 但他很快记起自己的立场，庆幸须臾转为恐惧，他掉头就跑。 这是李熙最近的梦魇——将近两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被这么折磨一遭，满头冷汗地陷在梦里醒不来。 可——眼见着姚元里的脸又模模糊糊地变成他的脸，李熙呼吸急促，只觉脖子上正紧紧拢攥着一只大手，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不……不对，梦里怎么会有香味儿？ 这样红底绣金的蟒袍，这样的香味，这……这不是福顺！ 继而再往上看，是一张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的漂亮脸蛋，苍白，阴戾，携着浓厚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但那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温度。 目光对上，裴怀恩肩膀上落着雪，李熙怔怔望着他那只乍一看与寻常眼睛无异，眼珠却是浅色的右眼睛，本能就想坐起来，但却没敢。 裴怀恩被他算计瞎了一只眼，整个人却在这颗淡金色琉璃珠子的装饰下，变得更加艳丽逼人。 “呀，醒啦。”裴怀恩说，“好久不见了，我的小殿下。” “……” “……你是怎么进来的。”李熙睁大眼睛说，“我已对你严加防备。” “好问题，你问我是怎么进来的？但这其实就和你从前说晋王的那句话一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嘛。”裴怀恩浑不在意地说，“两个月的时间够干什么，我在这京中经营了整整十年，连你都是靠我托上去。换言之，只要我还没死，有什么地方是我进不得？” 于是李熙闭嘴了，他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看着裴怀恩走回去关了门，然后慢条斯理地坐在他床边。 一面说着，背在身后的手，却已悄悄摸到枕头底下去，用力攥住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