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伴峰正式做了疯修的入门修者,现在四开门做生意了。
说实话,他心里没底,他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人身上有四门修为,万一有一门修为反噬了,李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姐姐,实话告诉你,我身上还有不少道门,早知道咱们这个道门还得抹药粉,我肯定得好好思量一番,修为反噬这事儿可不好处置。”
阿依问道:“你有云上三四层吧?到了这个层次就不用担心。”
李伴峰颇为惊喜:“到了这个层次,就不会反噬了?”
阿依面带笑容道:“哥哥只管放心,反噬是一定会有的。”
“姐姐,我不是盼着反噬……”
“不用担心,咱们道门很温和,云上的修者命硬,就算反噬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这道门还温和?”李伴峰苦笑一声,“反噬的后果是发疯么?”
“发疯是好事!越疯,咱们修为越高,所以反噬这事儿没什么担心的,
哥哥,咱们以后遇到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心,咱们道门的要领就是不想做的事情千万别端着,想做的事情千万别等着,学会了这两句,就能把道门的根基筑牢。”
“就这两句?”
“别小看了这两句,咱们道门里真正悟透这两句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李伴峰看了看阿依。
阿依认真的点点头:“连我这个道门祖师都算上,一个都没有,你不知道这里的难处,是因为你还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深意,
本来应该让你在村子待上个十年八载,可你非要出去,而今只有三天时间,纵使你天赋好,也不知道这三天你能悟到什么程度,
这是你自己的决断,我从来不为别人的事情操心,日后怎么修行,只能看你造化了。”
……
次日清晨,李伴峰跟着阿依去了葫芦肚子。
葫芦肚子里,住着签过契书的人。
这些人分别住在三个村子里,第一个村子叫不悟村。
进了不悟村,李伴峰看到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正坐在屋子门口抹眼泪。
阿依向李伴峰介绍了一下这位姑娘。
她叫阿米,生活在农村,父亲到城里打工,赚了钱,另找了个女人过日子去了。
母亲收到消息后,改嫁了,把她和弟弟扔给了年迈的爷爷。
爷爷出去赌钱,被人打断了腿,下不了床,还需要大笔医药费。
弟弟和人斗殴,判了三年,现在还没出来,家里还面临一大笔赔偿。
这些事全靠她一个人扛着,她一个人打了三份工,赚了钱全用来还债,二十块钱一件的新衣裳,她都不舍得买,可无论她怎么省,也堵不上这么大的窟窿。
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来钱快的工作,在她下定决心要去做的时候,阿芸把她领到了葫芦村。
有个地方,能让她摆脱外边的一切,这是她的福分。
在葫芦腰住了半个月,到了决定去留的时候。
按照葫芦村的规矩,她有两个选择,要么留在葫芦村好好修行,要么离开葫芦村,永远不能再回来。
阿米选择了留下,她实在不想回去面对那样的生活,可在这住了一年多,她每天至少会流一次眼泪。
她放心不下,无论爷爷还是弟弟,她都放不下。
看到村长来了,阿米赶紧擦了眼泪,低着头,站在了门口。
阿依沉着脸,训斥了阿米两句:“你个没出息的,天天就知道哭,照你这个哭法,地里还能有收成么?”
阿米不敢说话,李伴峰身后钻出来一个影子。
他艰难的把影子收了回去,诚心诚意向阿依请教:“她哭这件事,和地里的收成有什么干系?”
阿依瞪了李伴峰一眼:“这不明摆着么?她天天这么哭,肯定把眼泪流到田里了。”
李伴峰还是不懂:“眼泪流到田里,和收成有什么干系么?”
“干系大了!眼泪全都是盐水,用盐水浇地,庄稼还能长么?你看看葫芦头的地里,一年四季收成满满,你再看看她这,一年才能收多少粮食?”
这不对吧?
“你们这一年收多少粮食,得看耕修的手段吧?”
阿依摇头道:“哪有什么耕修,这只有疯修。”
“疯修还能决定庄稼的长势?”
“当然能,这是咱们道门三大技法之一,叫做五谷丰登,只是哥哥,你现在修为尚浅,这个技法,你恐怕还学不会。”
疯修很多手段,让李伴峰难以理解,但阿米这个姑娘确实要挨饿了,她干活很勤快,但地里收成一直不好,米缸已经见底了。
“反正她没入道门,我也不该管她,让她在这哭到死吧!”阿依转身走了。
村长夫人推着车子,趁机进了院子,把一袋红薯放进了阿米的墙边。
阿米连忙摆手道:“大叔,您别给我粮食了,村长又该骂你了。”
村长夫人笑了笑:“孩子,留着吃吧,村长骂我,那是她疼我,她也舍不得让你挨饿。”
不多时,阿木挑着两担子鱼,给阿米留了两条,又给别家送了过去。
阿依越看越生气:“不悟村最没用,全都得靠别人养着,心里那点事情放都放不下,还说什么修行?当初就不该把他们留在葫芦村!咱们道门容不下这种废人!”
李伴峰还以为所有进了葫芦肚子的人,都已经入了疯修,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不悟村有五百多名村民,他们有的刚来村子,有的已经在村子里待了十几年,他们都没有资格得到疯修的药粉,因为他们心里有事儿,而且都放不下。
走在不悟村的村道上,李伴峰总能听到些哭声,这些哭声是什么颜色,是愧疚还是无奈,或许连放映机都说不清楚。
看到村长走远了,阿米坐在院子里,又偷偷哭了起来。
李伴峰忽然出现在院子门口,阿米赶紧起身,把泪水擦了。
她听见村长管这个男人叫哥哥,知道这个男人很不简单,可想把哭忍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阿米吸了口气,浑身都哆嗦。
李伴峰问了一句:“想你弟弟和爷爷了?”
阿米点点头。
“你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过得好么?”
一听这话,阿米心里更加难受,含着眼泪,低声说道:“不好。”
李伴峰点点头,直接倒果为因:“就因为你在他们身边,他们过得才不好。”
阿米一愣,李伴峰这话,有点让人生气。
李伴峰又道:“现在你不在他们身边了,他们会过得很好。”
阿米脸上一阵发白,这话更让人生气。
她想和李伴峰吵两句,可她嘴还笨,不知该说什么。
等她想好了该说什么,李伴峰早就走远了。
阿米气得想哭,可使了半天劲,没哭出来。
哭什么呀,人家不都过得挺好么?
阿米打了盆水,洗了把脸,两个眼睛肿的厉害,有点难看。
难看就难看吧,今天吃别人个红薯,明天吃别人条咸鱼,都成要饭的了,还顾得上难不难看么?
阿米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她记得村长上个月送给她一盒粉,她拿了出来,在脸上扑了些。
粉好像扑多了,脸有点太白了。
白就白吧,看着顺眼就行。
阿米扛着锄头,到田里干活儿去了。
干农活,还扑什么粉,让别人看见,会不会以为我疯了?
疯就疯了吧,我心里舒坦不就行了么!
……
第二天天亮,李伴峰去了第二个村子——开悟村,村口有两个男子正在下棋。
一名男子棋艺不精,输了一盘,缠着对手再来一盘。
对面的男子笑道:“我可不是占你便宜,我当初缠着我爸下棋的时候,和你刚才那架势一模一样。”
“你还想你爸么?”
“想,偶尔还会想起他。”
“你想见他么?”
“不想,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见他。”
两人继续下棋,在开悟村有二百多村民,这些村民原本都来自不悟村,因为把心里的事情放下了,有了一定悟性,他们得了药粉,开始了真正的修行,但修行的程度参差不齐。
每个人的修为,都可以用地里的庄稼来判断,有的人家有不少盈余,有的勉强够吃,但他们都不需要别人帮扶。
李伴峰在农田里走了一圈,这印证了一个事实,庄稼的长势,确实和疯修的修为有关。
但有一件事,李伴峰还没找到原因,在开悟村,他只看到了青年人和中年人,年纪最大的也就五十上下,他没有看到老年人。
不悟村有不少老年人,难道这些老人都没有进入开悟村?
又或者说,那些老人开悟之后,变年轻了?
“姐姐,咱们道门还有改变年龄的技法么?”
阿依一笑:“咱们道门什么技法都有。”
李伴峰深深鞠了一躬:“姐姐,我想学这个。”
阿依收去了笑容,神情非常严肃:“哥哥,这是咱们道门最强的三大技法之一,你是真心想学么?”
“我真心想学!”
“心里的事情全都放下了吗?”
“全都放下了。”
“哥哥,你修为尚浅,我怕你学不会呀!”
又用这句来搪塞我?
“姐姐先教会我要领,我以后再慢慢修行。”李伴峰执意要学。
阿依先教李伴峰打坐:“我现在就把要领传授给你,你可听仔细了,先把眼前诸事抛诸脑后,再把万般烦忧卸下心头,思绪空灵之间,感知岁月流转,心境澄澈之时,领悟沧桑变换。”
李伴峰坐了一个多钟头,让思绪彻底平静了下来:“姐姐,我放下了心头琐屑,领悟到了岁月和沧桑的变换。”
“好,我就知道你有这份悟性!咱们道门技法,对心境要求极高,现在跟我高声诵念技法之名,疯修技,我要长生不老!”
“我要……”李伴峰沉思片刻,转脸看向了阿依,“姐姐,这个技法是你刚才现编的吧?”
“胡扯!就你这个心境怎么可能学得会技法?”阿依非常生气,“我跟你说了,这是咱们道门三大技法之一,你就这个态度?还说我现编的,我昨晚就编好了!”
……
第三天,李伴峰跟着阿依到了第三座村子,彻悟村。
村子里至于不到一百村民,他们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小伙子们摆了擂台,在台上摔跤,姑娘们带上了花环,在擂台旁边起舞。
李伴峰问阿依:“这是什么好日子?”
阿芸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阿柴家的老母猪生了,一窝生了十二个猪羔子!”
李伴峰愕然道:“这事值得这么高兴吗?”
“那你告诉我,什么事儿值得高兴?”
李伴峰颇为不屑:“高兴的事儿多了,猪羔子能算个什么?”
阿依笑了笑,带上了花环,和姑娘们一起跳舞。
虽说不知她是什么年纪,但她看着和那些姑娘一样的年轻。
整个彻悟村里,所有人都很年轻,他们的修为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会离开葫芦肚子,到葫芦头去生活。
李伴峰坐在一旁看热闹,这么多人为了十二个猪羔子庆祝,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