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宁一脸委屈:“那公主有没有说我并非胡闹,是物尽其用?”秦央点头:“我说了。”陶宁未来得及露出笑意,便听秦央说:“但是他不信。”陶宁:“……”陶宁遗憾道:“这老头也太犟了,你跟他说也不明白。药晾凉了,可以喝了。”秦央靠在她怀中,觉得头上的头面硌得脑袋疼,伸手摘了下来,端着碗喝完了。喝完之后,两人靠在一块喁喁私语,不单说朝堂的事情,还会说起户部拟了几个年号,还没想要挑人哪一个。一切百废待兴,得益于那夜秦央下手果断,直接控制住了皇宫,皇位成了囊中之物。这些事情说累了,转而说起明年暑热,要去那一处山庄避暑,对未来的每一处规划,都有陶宁的身影。“王老太傅府邸修缮该提上日程,总不能让你堂堂大理寺少卿在外头租宅子住。”秦央扭头问,“你说如何?”在其他官员眼里,不太清楚大理寺少卿究竟住在哪,她忽然冒出头,没等大臣们观望片刻,忽然又被外派出去。一去数月不归,也没能来得及递上帖子,拜访一二,于是几乎没人知道她到底住哪,只模糊地知道她在外头租宅子住。陶宁想了想太傅府的位置,离皇宫还挺近,就隔了两条街,凑过去想亲她:“如何都好,住得那么近,上朝我也能少费些时间……”还未碰上秦央双唇,她忽然脸色一变,猛的推开她肩膀,弯腰吐了。陶宁:“!”在那一刻,陶宁心想完了,要跟皇后之位失之交臂了。然后又想,想开点,别那么悲观,万一是怀呢。这才是真正的母凭女贵。脑子想归想,她手上动作却很快,看一眼地上那一滩乌黑血迹,伸手拉过秦央的手把脉:“来人。”崔长史率宫女入内,都第一眼看见地上的血迹,纷纷大惊失色:“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央觉得这一口血吐出来后,沉闷多年的心肺前所未有的松快,她随手擦去唇边血迹:“奉茶。”“公主,要不要传太医?”崔长史连忙奉茶。秦央伸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另一边的宫女手托着玉瓶,去接秦央的漱口水。然后她眉头紧皱,才问:“你这煮的是什么茶,也太苦了。”崔长史下意识回答:“就是寻常花茶加几味药材,有清热下火功效,公主不爱放蜜觉得口感不够清爽,下官没在里面放蜜……”说着,不仅是崔长史,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秦央扭头看向陶宁,眼里还有不敢置信,她说:“再倒来一杯。”陶宁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这一口淤血吐出来后,脉象好多了,老太医宝贝那么多年的金丝龙血藤没白费。“是。”多年隐患有希望解决,崔长史压抑不住的喜上眉梢,转身去倒茶。秦央指尖微颤地端住,凑到唇边喝一口,琥珀色双眼顿时亮了:“苦的,但是没有第一回喝那么苦,是淡淡的苦味!”虽然只是一点点,可对于多年味如嚼蜡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秦央高兴地转过来,抓住陶宁的手:“苦的,真的是苦的,来人,再倒茶来,我再喝一口!”陶宁赶紧阻止:“长意不急,你刚刚有了味觉,不能吃味太重的东西,得慢慢恢复,过犹不及。”一听也是,秦央是高兴过头了中毒多年,从没想过还有恢复的可能性,都高兴坏了。陶宁见不得她眼巴巴盯着一壶没放过蜜的苦茶,让人给倒了白水,适量加了一些蜜搅拌,成了一杯蜜水。秦央忙喝一口,细细品了品,终于在舌尖处尝到一抹不易察觉的甜。这一点甜她等了太久了,如万里荒漠中孑然一身旅人遇见一杯水那样,弥足珍贵。只是一杯蜜水,秦央愣是分了几口喝完,若不是陶宁出口拦了,她估计能喝一夜的蜜水。只要重复喝,就能尝到阔别已久的甜。*俞朝史中记载,文德皇帝长女秦央,于崇熙三年十一月二十一登基,次年改年号启元。这是俞朝建朝以来唯一一位女帝,她年轻,富有精力,曾经还是废帝的皇姐,权倾朝野的长公主。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位并不为朝野所看好的女帝陛下开启了中兴之治,将俞朝地图扩大,万国朝拜。在位年间,颁布的种种政令至少将俞朝国祚延续百年以上,后世称启元盛世。启元六年,废帝秦叡病逝幽泉宫。“陛下,幽泉宫那位殁了。”宫人来报时,秦央正在头疼如何回绝朝臣奏请立后的奏折。眼看着陛下老大不小了,前几年用各种借口逃过去了,总得有个储君吧?你们老秦家是真有皇位继承。秦央早已想好储君之事如何安排,亲自生一个那是不能了。她只有一个皇后,暂时没办法光明正大地举行婚礼,可这皇后就算把她榨干了,也没办法让她真的生一个储君出来。乍然听人提起幽泉宫,秦央恍若隔世,差点要忘了曾经还有那么一个人。当年秦叡被幽禁幽泉宫中,当天晚上就被自己吓疯了,逢人就笑,还把自己当四皇子,满地打滚要奶娘。秦央不在乎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她初初登基,还需有宽和之主的名声,不能妄造杀孽,便留了秦叡一命。这一留,就是六年。听宫人说,他是爬上屋顶捉鸟,把自己摔死了,说来也是巧了,他脑袋正好磕在石头上。秦央不再过问,命人以郡王规制下葬,宫人很快退下,桌案上的奏折看着晃眼心烦,她一把合上,往另一堆看过的奏折扔去。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就等于没人催。门外传来问安的声音,陶宁如过无人之境穿过议政殿,刚好看见秦央皱着眉扔出一本奏折,她笑道:“又是谁写鸡毛蒜皮的事情烦你了,怎么那么不高兴?”秦央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半位置来:“老调重弹……算了,我不想讲,你自己过来看吧。”陶宁摘了官帽,毫不客气地往秦央身边一坐,借来奏折只看了第一眼,啪的一声合上:“算了,我不认字。”龙椅只能坐皇帝一个人,旁人不能轻易冒犯,否则视为大不敬。这大逆不道场景却无人觉得奇怪,宫人们各自眼观鼻鼻观心,美人灯似的站在原地。朝中上下大家都知道,陛下只跟永远不升官的大理寺少卿好,如夫妻一般。这大理寺少卿也是奇怪,天底下没有谁能做到她这样,与陛下举止亲密,还能劝得动暴怒的陛下,都说她是陛下的入幕之臣。可她却与旁的入幕之臣不同,她不需要高官厚禄,也不需要封侯拜相,从初绽头角开始,只守着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肯挪窝。住也只住跟皇宫隔了两条街的府邸,那还是以前的太傅府,他老人家一生清贫,虽简在帝心,住的清贫,她让人修缮好了,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这么将就住着。一住就是五六年。功名利禄不放在心中,难不成,还真是见鬼的真情了?这处处尔虞我诈的地方还能容得下真情?秦央笑了,随手翻开一本,扫了一眼内容,故意递到陶宁眼前问:“我们满腹经纶,明察秋毫的少卿大人还不认得字吗?”陶宁收下这本催婚奏折,合上放在一边,转移话题:“今年恩科状元,长意瞩意谁?”她不是不想与秦央大婚,只是还不合适,时机未到。这些年秦央做的事情不少,忽然冒出一个大婚,能把这群臣子吓撅过去。秦央总觉得愧对于她,可在陶宁心中心意相通更重要,不急于一时。万事过犹不及。秦央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就是在转移话题,她只管大理寺里的事情,外头翻天了也不管,怎么可能会有兴趣问新科状元姓甚名谁,是圆是扁。这种探听圣意的事情换另一个人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而宫人们早就从第一次的震惊到现在的见怪不怪。果不其然,秦央也不隐瞒,直接说:“工部尚书次女,杜宓,文章上佳,口若悬河,是为状元之才,也是我朝第一个女状元,前几日殿试,朕看过她一眼……”说着,她却不继续说下去了。陶宁疑惑看过去:“嗯?”秦央忽然笑了一声,捏住垂下的发尾,挑了一下陶宁的下巴:“生的眉清目秀,是个机灵相,想来是栋梁之才。”陶宁捉住她的手,将人拉近:“殿试学子众多,陛下何故只记得状元一人,这让臣甚是惶恐,恐人老珠黄,色衰爱弛了。”秦央退开怀抱,嗔怪看了陶宁一眼,转身要进暖阁里:“去你的,你小我三岁,你人老珠黄,色衰爱弛了,那我算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