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云昭抬手示意他身前的盒子,“打开。”重楼闻言照做,里面是一颗头颅,经过日吹雨淋的腐化,基本已经变作森森白骨。身后的两个文人如何见过这样的场景,即便是年岁已老,见多识广的司徒文敬也是自小生在宫中,长在长京的皇室贵族,哪里见过战场上的白骨枯木。他被吓得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青白,连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还是一旁的司徒清榕淡定些,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他,“父亲。”白府。外室传来女子断断续续低声说话的声音。司徒清潇单薄的衣衫外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怀里紧紧抓着一件黑色的衣袍,赤着脚走出来,带了些期许,“是谁?”她已经瘦到双颊凹陷,唯有一双眼睛带了些亮色,这昔日空灵绝美的容颜却只剩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身躯娇弱,仿佛黑暗处开在角落的一朵白色小花,风一吹随时便会倒下。外室守着的苏木赶忙来搀扶。白蕤蹙起眉,急忙往这边走过来,扶住司徒清潇,满眼尽是担忧和急切,“是我朋友,容俪。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你如今病着,刚服了药,祖母说你不能沾半点凉气的,怎么能赤脚走动呢,快点,快些回去躺下歇息。”司徒清潇往桌子另一边看去,果然是一个她不曾见过的女子,眼中的光彩霎时熄灭。那女子站起身来,有礼有节地打了个招呼。白蕤才了然,似乎是容俪的声音与圣上有两三分相似之处?司徒清潇将怀里的衣袍抱得更紧了些,浓密的眼睫轻轻抖了抖,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显而易见的阴影,倒映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她微微颔首示意,算作礼貌的回应。转身的脚步虚浮地险些跌倒,好在身旁的苏木紧紧地搀扶。白蕤一直望着,直到内室的门关上才回来坐下。连容俪都蹙起眉,“这是你姐姐?司徒公主?怎的如此憔悴了?”容俪从她的美貌与气质中也能猜得一二。“我阿姊本就愁肠百结,心情一点都未好起来,又染了风寒。许多日了迟迟不见好,常常夜里高热起来,反反复复。”“白祖母可有给看过?”“自然是看过了。可是我阿姊身子邪寒入侵,沾不得凉,如今虽然入了春,可是春寒料峭。她又伤心过度,太过严重,所以总也是好不起来。”“外面的事,她可知晓了?”“嘘。”白蕤灵动的眼珠乱转,赶忙看向内室的门,仍旧紧闭着,才压低声音出声,“司徒氏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哪里敢让她知道。知道了,又不知该如何伤心。”“你也别担心。”容俪一拱手,“圣上英明仁德,此事圣上与司徒公主皆是受害之人,圣上不会将你阿姊怎么样的。反倒是那些宗室,改朝换代,被贬为庶人之后还拿着钱财寻欢作乐,如今做出那番事情,又怕t得闭门不出,是该吃点教训。”白蕤叹了口气,“真希望我阿姊能想开些。”容俪挑眉,“莫说你阿姊了,你呢?”白蕤一双明净澄澈的眸子疑惑望过去,“我怎么了?”容俪刻意拉长语调,“可还想见见那个她?——”白蕤腾地站起身来,一双灵动的眼睛含了愠怒,“她若敢让我再见到她,我必然打得她满地找牙。”容俪都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内室的门,连忙去拉她胳膊,“嘘,好了好了。”御书房。司徒云昭一身明黄色的帝王常服,语气寡淡:“这是那位辅国将军,孟九安的项上人头。”司徒文敬猛然抬起头来,“孟九安他……不是在靖州战前临阵脱逃、不见踪影了么?”司徒云昭露了个难以察觉的冷淡笑意,“孟九安在战前军帐里,与娼妓寻欢,饮酒作乐。朕命重楼一刀斩首了。若非孟九安临阵脱逃的消息传来,司徒卿当日可会对侄儿心软?”孟九安临阵脱逃的消息只是当日推波助澜的一个工具。这一切竟都是她的设计?司徒文敬来不及多想,跪了下来,“不会。若非皇上英明,恐怕如今靖州黎民生不如死,整个靖州就要成为一片废墟,甚至长京已经兵临城下了。孰轻孰重,老臣还是拎得清的。”那位致远将军被封为镇国将军后,接了圣旨,马不停蹄连日赶往靖州,若再晚一日,靖州便抵挡不住攻势,大势已去再难挽回了。“司徒卿还是识相。不似你兄长,端王,司徒文佳。”司徒文敬不明所以,“端王?”不是当日犯了律法,而被斩首了么?“你可知当日你皇兄,先帝司徒文泰为何一病不起了?就如今日这样,他亲眼见到了司徒文佳的项上人头,只不过,孟九安这颗已经化作白骨了,当日的那颗还是血淋淋的。”第190章 再见司徒云昭的面色镇定从容, 只有那双眸子幽深似渊,她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司徒文敬似乎还能想起她小时那副灵动的世女模样, 如今却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不由得生出了些割裂感。一个美艳异常的女子竟有逼人的威慑感。司徒文敬一向老练的眼神里盛满了震惊, 他一直以为,司徒云昭当年能在朝中独霸一方是趁司徒文泰之病无力朝政时而起势,却没想到司徒文泰病倒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他看到的司徒云昭,天下人看到的司徒云昭,都只是冰山一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