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半年前, 我和蕤儿在外游山玩水,参加武林大会时, 我兄长不慎从马上跌落, 随即就去世了。我父亲母亲皆哀痛欲绝, 紧接着也病入膏肓了。可是不知我父亲病中听信了林姨娘什么谗言, 竟在临终前召集所有族人, 宣布将山庄留给了林姨娘的儿子, 令我的庶弟来继承。那日族人都在, 我抗争过, 却也没用。我父亲去后,他便顺利掌家了,他虽小我两岁,倒是个心狠手毒之人。他小娘恨我母亲, 他恨我兄长,恨我, 恨我们从前二十几年处处压他们母子一头,于是买凶追杀我、折磨我母亲,简直是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他继承家业时,什么山庄、家产,我想,这些身外之物我都不要了,我只要带着母亲和蕤儿远走高飞。可我父亲一去,林姨娘母子上位,第一日就露出了邪恶的嘴脸,我们在灵堂前就争执了起来,我母亲还缠绵着病榻,就被他们母子二人派人囚禁了起来,不让我相见。我都不知道他们将我母亲囚禁在何处,我但凡稍有不从,他们便拿我母亲作威胁。这半年来,我不敢离开山庄半步。”“所以这次?”司徒云昭看她一身素衣,心中已有猜测。“我母亲去了。”司徒云昭看着她,凝声道:“当日你为何不告诉本王?”“我不是只忍气吞声,我也找人营救过,那日我们杀了进去,我的剑都抵上那小子的脖颈了,可是他那个随从的剑也抵着我母亲。最多不过是同归于尽,最后,我还是做不到。”望月砂叹了口气,“江湖上的小事,上不得台面,何必分你的心。你一直在争权夺位的路上,也是刀山剑树,千万双眼睛盯着你,何苦惹江湖后宅这些祸事,况且明月山庄是铸兵器的,旁人若拿这些t来做文章,于你多有不利。再者,天高皇帝远,我自小长在那里,盘根错节的亲人、友人,他们总能找到机会报复我。”“所以,这是你当日放弃白蕤的缘由?”白蕤回来之后,司徒云昭便心存疑虑,望月砂虽然不成熟,却不会那样乱来。至少当日望月砂的动情与真诚,她是看在眼里的。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望月砂拉开袖子,斑驳的刀痕鞭痕触目惊心,不难想象当日是什么样的血肉模糊。她只是低着头苦笑,细看去,眼尾竟生出了几条细纹,“还有腿上的伤,上个月伤的,到现在都未痊愈。”怪不得她入座时,有几分腿脚不灵便的模样。“出事之后,我是想与蕤儿说清楚的,可是那日,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遭了一帮黑衣人的追杀,我拼死才带她逃开,可是不可避免的,她手臂上还是挨了一刀,鲜血直流,虽然伤口不大,可是却刺得我心里生疼,蕤儿她还天真地只以为是我们遇了强盗,竟还笑着安慰我。她是那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姑娘,恐怕自小白府和长公主连她的一根发丝都不会叫别人碰,可跟着我却会挨刀子……”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夹杂着自愧,从她的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了她的喉间,她几乎说不下去了。“明月山庄和江湖门派的关系盘根错节,我那庶弟,也有不少帮手。我武功平庸,每每的追杀尚且都是死里逃生,若是多一个人,我们怕是该双双死在刀下了。白府是什么样的清流人家,你也知晓,她自小在宠爱中长大,何苦要跟着我颠沛流离。她半点武功都不会,跟了我,迟早会被那蛇蝎母子赶尽杀绝。那样灿烂的蕤儿,我护不住她,不如放了她。”“所以,你才演了一出戏?”望月砂笑了,可是眼角依旧藏着苦涩的余韵,“你别看她小,其实倔得很。我若实话实说,与她分手,她定然不会离开我。她回到都城,白府来,有家人的庇护,依旧可以无忧无虑。难过一阵子总归是心里的痛,总会过去,总好过陪我陷进这个漩涡里,打打杀杀,连命都保不住。你瞧我如今的模样,我实在想象不出,让蕤儿留下同我一样满身的伤,陪我变成这副模样。”望月砂回想起那日,像是心被刺穿了一个洞。白蕤是个聪明的姑娘,不会轻易地上当。于是她找来那位只见过一面的花魁,给了她银票,请她配合出演一场戏。她特意让白蕤知道她在那里,帷帐中的两人还穿着衣服,可是影子却交叠着,当门轻轻关上的声音传来,望月砂的心仿佛也随之死去了。连那位知晓真实缘由的花魁,都忍不住神情怜悯,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起身送走了那位花魁,坐在昏暗的灯下,枯坐到天明,又枯坐到天黑,直到灯油耗尽。此后的每一夜,她都是如此度过的。望月砂讲述了那日的一切,自嘲,“好在我从前的名声够坏,她也信了。否则,我倒还要想别的办法。”望月砂说出的话很平静,可是她的眼眶泛红,像是绝望,可又分明带着不甘。司徒云昭一双锐利得能够划破一切的目光,也一样能看得穿她,“难道你不想问问,白蕤最近还好么?”望月砂沉默着,摇了摇头,“我想,却不敢。”司徒云昭知道她想听。“她很好,我听潇儿说,刚回来时,日日以泪洗面,如今又恢复如初了,还是依旧开朗。”望月砂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听到她好,脑中便闪过那些她曾挽着自己手臂的笑颜,依旧的心动。她欣慰的是,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错,可是却夹杂着说不出的苦涩,原来没有自己,她也能过得很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