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后的山谷更添几分寒意,沈青懒怠起来,早上的练刀也不去了,整天以养病为由盘桓在谷明岚的院子里。谷明岚看出她避开霍予的意思,也由着她去。 “青青…”温柔的掌心抚上她的头,“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冬季山谷路滑难行,就在药王谷过完年节再走吧。”沈青哽住,半晌还是没有问出她暗藏心中已久的问题,只是静静点点头。 霍予却径直走过来,将手中的大氅披上她的肩,“你的伤刚好,不要受寒。”他呵出的气息在空气中消散,这么近的距离,沈青看得见他长而翘的睫毛下那双避开她眼神的黑沉的眼,她的手从后腰上松开,迟疑了一下,“今晚谷主在院中设宴,你也来吧。” “沉衣,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霍予并不看她,看着眼前攒动的人群静静发问。 “家人?我并没有什么家人。”他饮下一杯酒,“长兄b我好过千千万万倍,我在家中也只是讨人嫌罢了。不回家他们大概乐得清净吧。” 沈青微微动容,她看向身旁的男人,黯然的神情下依稀还是她这些天同游的少年的样子。她不说话,只是给他斟满一杯酒。 “我的父母,是当着我的面自刎的。”她抬头看着清冷的月。“娘亲先一步,她说,要我好好活下去。我想她那时候是不是就知道爹爹不会独活?爹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就跟着她走了。” 沈青挣开自顾自喝下一杯,“他们成全了大义,成全了ai情,却丢下我一个人面对之后的这些。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是为了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地活下去。可是就像小时候他们问也不问我,就决定我必须装作男孩,躲开进g0ng的命运,他们也没有问过我,我想不想这样活下去。”辛辣的酒jg让她呛咳出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杯中。 霍予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漫上醉意的脸颊,“沉衣” “青青…”霍予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低下头yu吻上那让他心碎的唇。 沈青抹了一把脸,强自让自己镇定,推开她的小院的院门,果然看见持箫静坐的慕容珩。大约是等待了很久了,狐裘上已经沾染了晶莹的露珠,包裹在其中的苍白的男人微低着头,jg致的下颌线显得更加羸弱,几乎是惹人怜ai的清瘦。沈青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jg神,她没有忘记这病弱的表相下是一颗如何冷酷的心肠。 “皇庭冷寂,本王也想来凑一凑热闹,不想是来错了时候。”慕容珩微笑着,看着她被r0u乱的发丝和仍然泛着红晕的脸颊,眼神微冷。 “沈青既然答应了交易,就绝不会藏私。殿下大可放心。”她意有所指地讽刺着。 京城谢府的灯火在暗夜中同样不灭。恢弘的府邸气度不输g0ng廷,中堂上高高悬挂着昭帝御笔亲赐的荆国公府,不日就将被替换成更为荣耀煊赫的柱国公府。 跪在下首的谢韫眉头紧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父亲,万象你闭门不开,本就做的太过分了。” 鲜血从谢韫被割破的额角流下,流过他弯起的嘴角,显得更加诡异。“妹妹,呵,父亲大可以去问,我们的皇后殿下上一次见到昭帝是什么时候,今年的元日庆典还是去年。” “你说什么!”谢恒悚然,他探过身,“你是说,这些流言背后的人,是昭帝?” “逆子!竟然敢质疑你的父亲!怎么,怪我当年害了你的师傅?我看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谢恒气到极致,竟喋喋笑起来,“你倒是巴不得自己姓沈吧?你暗地里帮沈青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可惜沈青半点不肯理你,人家可是当你做杀父仇人呢,恨不得杀你而后快。” “有一点你没说错,昭帝是个疑心病重的人,眼下,沈青还不能倒。他倒了,谢家就更惹眼了。”谢恒站起身,不去看台下被自己砸破额头的儿子。“明天这场审判,务必按si了沈轶是北漠细作的身份。” 同样沉沉的黑夜笼罩着北漠,沈轶被掳,帝王病重,皇庭一片风雨yu来的气息。鲜血的痕迹在皇庭之下的台阶上,连日的雨水也冲刷不去。摄政王的脾气越发y沉难定,违逆霍予的人不是被废黜,就是被当庭斩首,龙泉宝剑近日已经见了几次血,如今的朝堂,人人战战兢兢,几乎无人敢大声说话。 甜美的香气在他唇齿间散开,他恍惚间又听见那日湖上孤舟外雪花飘落的寂静的声音,混杂着她身t的甜香,温暖的让他仿佛要溺毙其中,一边是冰雪,一边是火焰。霍予睁开眼,冰冷的月光笼罩着漆黑的香龛,血se写就的霍震霆的名字安静地看着他。 “老头,给你喝点酒,别来梦里烦我了。”他喃喃着,“你的仇,我明明都报完了,西夏屠城的那帮人,我一个也不剩,杀了个gg净净,西夏王被吓的gui缩在西京。但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把他的头拎来祭你。” “老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ai的nv人半点不ai你,你ai的nv人是被你强迫才生下我,就这么让你羞于启齿吗?” “真可笑啊,我的母亲不ai你,也不ai我,却那么ai那个害了你的人,为了保护她,居然肯认我这个她引以为耻的儿子。”他的眼睛逐渐迷离。七日醉,醉生梦si的七日,她亲手酿下的毒药,下在他们温存后他最快乐时分的酒水里,可真是让他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只是梦有多快乐,醒来的他就有多痛苦多愤怒。他那时候多想丢下一切一路追去南宁,拦下她,狠狠惩罚她,折断她的羽翼,让她畏惧让她和他一样的痛,从此再也不敢离开他。 “青青…”他呢喃着,谷明岚垂泪呼唤她名字的样子犹在眼前,他想起今日收到的探子来信。“她可真厉害啊,害了你,杀了你大儿子,现在,还要杀了你那个你不认的儿子。” 注:补完昨天的更新了!今天的会在晚上更完~ “是那个出卖将军的北漠的探子吗?” “是啊,没有他。大将军何等英明神武,大概早就打下北漠回来了!这一仗打的多苦啊,我隔壁婶子她儿子就si在那儿,到今天说起来眼泪都流不g。都是这个叛将害的。” 喧哗的议论声在宁都的街头四处响起,却无法抵达重重g0ng门里寂静的大殿。昭帝高坐在殿堂之上,幽深的眼看过静静垂立台下的谢恒,谢韫与沈青,嘴角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尖利的嗓音穿破沉沉的空气,身着盔甲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沓的声响。他的手中赫然押着已被刑求得血r0u模糊的人,铁链上凝结着黑红se的血渍,明显刑求日久,甚至有细碎的链条已经嵌入他的身t,和隐约可见的狰狞的白骨一起。群臣沉默地看着这今日将被提审的人,眼神却都飘向人群中间漠然站立的沈青。 燕平押解着沈轶走到朝堂中央,按着他跪下。“臣,燕平,幸不辱命。已审判完毕南宁叛将沈轶,特此向陛下呈上口供。” “很好。燕平,你起来吧。”燕为昭只是快速地扫了一遍那字迹密密麻麻的卷宗,便抛掷到一旁。 “十岁被沈青亲卫夏武在澜沧边境收养,编入沈家军中,十五岁成为沈青亲卫,一路拔擢至副将,澜沧之战独自诛杀北漠数百骑兵,单骑救出沈青的人,是你吗?” “那么,这份口供里说从十年前就是北漠细作,入沈家军只为打探消息,本次战役出卖沈青排兵布阵与行踪的人,也是你?” 如今帝王明示之下,自然有人像嗅到腐r0u的鹰鹫跳出来。 沈青并不答话。 昭帝以手支颐,看着台下攀咬的人与仿佛于漩涡之外的沈青,似是十分不满。“朕,要你们说话了吗?” “沈轶,你自己说。”居高临下的帝王的眼神盘桓在沈轶和沈青之间,似乎越发有兴趣起来。军查验出破绽。此次战役,也是我向霍予出卖沈家军行军布局,致使北漠大捷。”沈轶机械地说出和昭帝手中的那份口供一字不差的回答。 沈青轻微地一震,她出列跪到台前,“臣,有罪。作为将领不能严于律下,致使细作混入军中,贻误军机。作为主将识人不明,将军机托付给不可信之人。此战之败,沈青担当首责。” “沈青之罪,任陛下处置。但也恳请陛下,以血还血,以叛将x命,偿此次战役沈家军五千亡魂。”她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沉闷的响声回荡在殿上。 顾太傅见势不对,急忙出列跪在沈青身边,“陛下,沈将军此战固然失利,但也带回了北漠和谈文书。将军有过,但也有功,请陛下三思啊!” 燕平跪下,却并不接旨,“陛下,臣斗胆,仍有疑问不得不问。沈轶,如你在口供里所说,十年间你都未曾向北漠传递任何关键情报,这一场战役又是为何要突然联合北漠?是否有北漠之外的人指使于你,要陷害于沈将军?” “是。荆国公谢恒,多次试图收买于我。此次他开出条件,若我能联合北漠一举击溃沈青,将向朝堂举荐我,让我统领沈家军。”沈轶木然地回答,丝毫不顾这番话语在朝堂上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群臣交换着眼神,一齐看向站在群臣之首,昨日还是鲜花着锦赏赐无数的谢恒谢韫父子。 昭帝的眼神复杂地流转着,他看向台下自己最为信重的羽林军卫,“燕平,此事你此前并未上报。既然今日提出,可有查证?” “原来如此啊…难怪,听说荆国公在万象闭门不出,拒绝派出援军。原来是早就联合好了要让沈将军大败北漠。”嗡嗡的声响在群臣之间响起,如cha0涌般裹住漩涡中间的谢恒。 “够了!”昭帝蹙眉,“此事,燕平你继续负责查证,限期一个月,必须查明。谢恒谢韫,暂且剥夺一切官职,谢府由羽林军看守,此事查明之前,谢府诸人,不得外出!”谢恒不忿,却被谢韫按住肩,心中也明白这是昭帝在试图大事化小之举,只能低头谢恩。 “是。”那枚青se的衣摆在沈轶的眼中消失,他木然地闭上眼。原来,si前还能再见她一面吗。 慕容珩一袭白衣坐在窗边,抚着手中青瓷的茶碗,上好的兰雪茶在其中泛起清香。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看向对面的人,“一切正如我们所预期。沈青,为何却不见你开怀。” “昭帝对容衍的医术很是赞赏,提出要赐我做太医院行走。我自是推拒了,沈将军在北漠身负重伤留下了病根需要仔细调养,可是离不得我的照顾,在下是心甘情愿,跟随沈将军身旁。”慕容珩脸上浮现出悠然的笑容。 “哈,确实。民间议论日渐尘上,谢恒如今已经压过沈轶,是这场战役战败的罪魁祸首,人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一个月后,昭帝只怕要弹压的民愤只会b如今更深重。”慕容珩的眼眸变深,“只是我确实没想到,沈青你居然能说得动燕平这样的孤臣,而昭帝对他的信任竟然也没有丝毫动摇。” “是吗?”慕容珩挑眉,并不言语。茶水的香气在各怀心思的同盟之间散开。 “北漠要求在边境举办和谈仪式?”她抬头看向慕容珩,男人颔首,“明天,一样的奏报就会上达昭帝的案前。倘如没有谢家此事,谢恒或者谢韫定然是南宁和谈使者的不二人选。昭帝必然不愿放你回边境,但如今,他怕是已经无人可选。” “没错。”慕容珩凝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神情的变化。“我会尽量把这个和谈仪式向后拖延。我想要的,是届时你我已能内控南宁朝堂,外借此机会,务必将霍予一击毙命。” “仓促?”慕容珩哂笑,“我以为,急着砍断昭帝臂膀的不是沈青你吗?还是你只想要一统南宁权柄,却并不想杀了霍予?” 沈青ch0u回自己的手,“昭帝无子,要想名正言顺地摄政,只能是皇帝病重,亲近之臣只剩沈青,但如今太傅仍在,何况还有燕平,他绝不会坐视昭帝被夺权。”太仓促,风险太大了。” “在昭帝认祖归宗之前,南宁先帝唯有此一nv,是当皇子教养长大,南宁老臣也都默认了此事,只差正式封为皇嗣。昭帝若si,安宁公主就是唯一剩下的皇族血脉,别说是摄政,就是继承大统,也名正言顺。”柔软的糕点在他手中被捏碎,散落一地,宛如他谈论中肆意摆弄的他人的命运。 “怎么,你舍不得你的挚友来背这个毒害昭帝的罪名,还是舍不得她做我控制的摄政傀儡?”笑容完全从慕容珩的脸上消失,他分明身无半点武功,但当他完全收起伪装的时候,沈青甚至从他身上能感受到b霍予沈轶更加强烈的刀兵之气与杀意。沈青的手缓缓背到身后,按上腰上的短刃。 沈青吐出一口气,“也好,这些怀疑,你盘桓心中很久了吧。” “那是因为,他的怀疑本来就不是无中生有。七年前,我的父母正在密谋的,正是要推翻昭帝,正本清源,按照先帝真正的临终密旨,还位安宁公主。” 渭水河畔,骏马疯狂地奔腾着,一路飞驰过皇城内城,外城几道关卡。卡口士兵yu拦,马上人只是举起手心的令牌,士兵立刻恭谨退下立刻打开关卡。 议论声还未响起就已经被飞速奔跑的骏马丢在身后。谷明岚伏在马背,双腿已经被一整日的奔驰磨出血泡,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她吞下止痛的药粉,继续不眠不休地向着云梦山的方向奔跑。 却有灯火通明的驿站关卡出现在眼前,她一惊,皇城到云梦十七关口,她先前分明已经一一在地图上记下,这个关卡是临时设置的,难道—— “夫人,这是要往何处去,怎么也不和为夫说一声?”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缓缓从火光里浮现,他分明是微笑的,眼神里却半点笑意也不见,甚至显出几分y鸷。 “好啊,为夫这就带你回家。”霍震霆笑yy地将她拽到自己的马上,熟悉的温香软玉的气息入怀,他满意地发出一声慨叹,难以自控地将自己的头埋入她因为奔驰而变得凌乱的头发,呼x1着只是一日不在身侧就已经让他失魂落魄的气息。 “放我走——这簪子上涂了剧毒!放我走,我就把解药给你。”谷明岚平生治病救人,甚至未曾伤过半个动物x命,如今却要以毒威胁人,说出口的话语都是破碎的。 “我的傻明岚,毒血是什么颜se,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药王谷传人,世代只救人不伤人,再说,你又怎么舍得杀我呢?”他近乎是亲昵地蹭上nv人的脸,鼻子贴着鼻子感受着她的气息,这个距离他看不清那双圆睁的眼眸里刺痛他的恨与怨。 一个月的时间如流水一样过去。燕平查实谢家联合北漠贻误军机证据确凿,谢恒谢韫在民怨声中被投入天牢,犹待审判。作为北漠细作的沈轶却已经迎来了被送上绞刑架的日子。 囚车中的人双目紧闭,蓬乱的头发粘满了w渍,挡住了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庞。 “民众之怨,已经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了啊。”慕容珩悠悠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响起,那一日的争执之后,她做出让步,允许慕容珩以医师之名跟随在她左右,算是以允许他监视的方式来展示自己合作的诚意。只是在这种时候,这个人的存在仍然会让她感到不适。“这不是你,亲手煽动的吗?” 沈青不说话,知道他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她的心绪在眼前的绞刑台上,“霍予,是真的已经完全放弃沈轶了吗?” 沈青扫过台下看不出异样的民众,“那么,军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沈青古怪地看他一眼,“于公,他害si我亲如同袍的五千战士。于私,他背叛我的信任,陷我于生si不堪境地。我为什么还会想要他活?” 沈青不再看他。远处的囚车缓慢地靠近,终于抵达行刑台下,民众的躁动愈发明显,纷纷涌上前来似乎想要打碎囚车与其中的人。沈青皱起眉,正要下令羽林军上前接应。 四列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踩在围在囚车旁的羽林军肩上,跃入囚车,一齐架起车中的人,凌 沈青ch0u出手边雪亮的青痕刀,跃上台下的骏马,“追!”带着羽林军士紧跟其上。慕容珩扶稳手中溅出水滴的茶杯,看着沈青疾奔而去的身影,微微眯起眼,半晌,嘴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这些黑衣人一看便出自霍予手下,武艺jg湛行军布局jg妙,只是沈青自药王谷调养之后早已恢复全盛状态,战场上的她以一敌百尚且轻松,对付上这样的寥寥数人更是轻而易举。青痕刀既出,便无不见血回收之理,她持刀劈砍下一个又一个挡在前方的人,很快便接近将沈轶夹持在两人之间并驾齐驱的黑衣人。 沈轶仿佛失去意识任人推拉,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身t软倒在马上。沈青很快意识到不对,掀开眼前人遮蔽住脸庞的头发,悚然一惊。 “沈青,放了他。”黑衣人自觉分开两行,霍予从其中缓缓策马而出,他的眼眸b她最后一次见到时更加y郁,仿佛药王谷那个风流恣肆的少年霍予只是一场梦境。 “霍大元帅如此肆意妄为,不怕破坏北漠南宁正在谈判的和谈协定吗?” 感谢珠珠,番外霍震霆是有妻有子的情况下诱骗谷明岚,介意的宝贝慎入哈! 霍震霆将她揽在身前,这个姿势最大的限度地减少了马背的颠簸,却也让她紧紧依偎在他的x口,男人身上熟悉的沉香木香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曾经如此让她安心依恋的气息,如今却只想远离。 身后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裹住她的披风,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并不回答她。 “明岚…”霍震霆无奈地叹气,“我和你说的话,你想必也不会ai听。我确有妻子,但他们不过是政治联姻的产物,霍家有了流淌两家血脉的长子之后我们早已分院别居。你不是在意这些形式的人,为何一直因为这个自苦?” “是,你是什么神武大将军也好,无名小卒也罢,我都半点不在乎。但你不能欺骗于我!”谷明岚抓住他x口的衣襟,被银簪扎入的伤口刚刚止血,被她一拉扯又流淌出鲜血,霍震霆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头。 “我们没什么以后。”谷明岚漠然地闭上眼。 他解开她为了行动方便换上的短打,腿上磨出的血泡已然被磨破流出血脓,在白皙如玉的小腿上分外醒目。霍震霆皱起眉,想要说些什么,在看见她的脸se之后又收回。他叹一口气,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握住她的一只小腿轻轻地给她涂抹药膏。 可惜跟他到了皇城她才知道,不过是一场幻梦,她鼻子一酸,泪水无法控制地流出。 沈青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h昏时分。 她伸出手去取床边小几上的冷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先她一步将茶杯递过来。 “多谢。”沈青接过温热的茶水,却只能发出一片沙哑的声音。她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意识到自己正在发着不正常的高热。 沈青看着他,原来那份冷淡是因为对他自己生气吗。她几乎有些庆幸这两天两夜的沉睡,让她不用去直面慕容珩的情绪,她实在是疲惫地揣摩不动这心思深沉的同盟的想法了。 “你也这么想。”沈青缓缓搅动着碗内发苦的药汁。慕容珩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笑起来,变戏法一样递上一盒云片糕,“原来诸事都无所畏惧的沈大将军,居然怕苦么?” 慕容珩无奈地看着她,举袖为她抹去唇边的药渍,如此亲密的举动,他做起来却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次一样自然。 “你怀疑,这是霍予与昭帝的合谋?” “只是,霍予怎么会答应昭帝将沈轶扣留在南宁廷,甚至随侍在皇后身侧?”慕容珩眯起眼睛,芙蓉宴那一日那个玄衣男人几乎不曾掩饰自己对他的杀意,那份敌意,是从他握住沈青的手开始的。“除非,是沈轶自己的意愿。” “别担心我,沈青。”慕容珩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微笑,他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太yanx,轻轻按r0u着。“我之后不会再随你进g0ng了,只要在曲江,无人可以动我。” “慕容珩…”沈青唤他,大约是高热让人混沌,一瞬间她有冲动将心上那些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忧思,有关霍予的威胁,燕为宁的处境和父母留下的遗诏的秘密全部吐露,却还是话到嘴边吞了回去。“谢谢你。” 他拿起腰间的碧玉箫,温柔如水的箫声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药意涌上,沈青疲惫地合上眼,在箫声里沉沉陷入安眠。 沈青跪在地上接旨,大太监像面团一样挂满笑容的脸纹丝不动,“沈将军,陛下听说了芙蓉宴上发生的事,已经亲自训斥了皇后娘娘。并赐下赏赐,将军,今天就跟咱家走一趟入g0ng谢恩吧。” “沈青,领旨谢恩。”她的头扣在地上,冰凉的温度印上额头。 马车抵达g0ng禁,沈青走过那漫长的看不到头的g0ng墙间狭窄的小道。远处昭yan殿高挑的檐角上有寒鸦盘旋飞舞。分明是仲春,沈青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高耸的殿门在沈青背后合拢,她心中一惊,后退几步跪下。 “咳咳…”昭帝还未开口,先爆发出一顿剧烈的咳嗽,“你起来吧。沈青。昨日芙蓉宴上的事,我都听说了。是皇后无礼,朕已经斥责过了。” “是吗?怎么朕听说的不是如此呢。”昭帝厌烦地挥挥手,仿佛并不放在心上。“好了,既然沈将军并不在意。皇后,你起来吧。” “咳咳…”昭帝时断时续地咳嗽着,玄衣男子为他呈上h金盘,盘中是一小撮晶莹剔透的药粉,在金饰衬托下散发着妖异的se泽,燕为昭近乎是贪婪地x1食殆尽,方才舒缓下来。他吐出一口气,“沈青,北漠递上了和谈协约,一个月之后,在澜沧江上签署协定。朕想派你前去,你可有异议?” “对了,本来想在芙蓉宴上告知群臣的,偏生朕最近身t不适,皇后也是个不中用的。”坐在下首贵为一国之尊的皇后,在他口中宛如卑j1annu婢一般被肆意提起,谢瑜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仍然木然地垂眸看着殿中的沈青。 “这次和谈,就让他和你一起去,国师善卦算,一定能助沈卿逢凶化吉,旗开得胜。”分明是祝福的话语,从昭帝的口中说出却仿佛诅咒一般y沉。 谢瑜站起来,脸上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她的嘴角g起一丝诡异的笑。她俯首,“臣妾遵旨。” 坐在上首的皇后抬手,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低头斟上茶水,谢瑜漠然道,“你们都退下。”太监侍nv们闻声恭谨告退。谢瑜将那一盏茶推到沈青面前,“放心,沈将军,这一杯可什么都没加。” “叮。”的一声脆响,却是旁边的国师重重将茶杯放到了碟子上。谢瑜瞥他一眼,眼中的轻视和看笑话的鄙夷几乎毫不遮掩,“那天那位容公子好大的气魄,虽然护主心切,却也确实是一条好狗。沈将军回去之后可有好好奖赏他?” “哈!”谢瑜爆发出一阵讽刺的银铃般的笑声,她的脸完全冷下来,“沈将军,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也不必装傻。你是什么人,本g0ng早就知道。国师大人到底是什么人,本g0ng也不信你看不出来。”第一次浮现出生动的笑容,却是万分扭曲的。她提起自己的夫君与君王的名字,却半分尊重也无,这对年轻的帝后之间,似乎最后的t面的伪装都已被撕下。 谢瑜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再度变得木然。“本g0ng要燕为昭的命,沈青,你肯帮我吗?” 谢瑜的嘴角g起,“是,能要你的命也很好。但哥哥舍不得你,国师大人也不愿意杀你。沈青,你可真是魅力无边啊。” 谢瑜看着这一场眉眼官司,饶有兴味地继续道:“总之,上次那壶酒就当是给你的小小惩戒。谢家的倒台,本g0ng还没那么蠢会全都归咎到你身上,帮本g0ng杀了燕为昭。本g0ng给你和安宁赐婚,放你回澜沧江,怎么样?” “这么丰厚的条件,沈青不敢不从。只是,可否让臣再见一次安宁公主?” 骄矜的皇后站起身,看向姹紫嫣红开遍的花园,眼神变得悠远,“这么美的春天…真想去北邙山踏青啊。”她的脸庞上终于浮现出沈青熟悉的那个谢府小小nv孩的柔软与天真,却转瞬即逝。谢瑜漠然地转身,“好了,以后需要你的时候,国师会联系你的。国师大人,送你的将军出g0ng吧。” “沈轶。”沈青忽然停下,他猝不及防,急忙低下头,她却并不回头,只是抬头看向远处g0ng门外的淡淡蓝天。 沈轶的脸上似痛似喜,他终于开口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嗓音仿佛被刀剑切割过千万次,沙哑粗嘎如磨砂纸,“将军放心,我说过,你的心愿,我都会实现的。” 被她的视线凝视着,脸上被烧灼被切割的疼痛似乎又泛起,沈轶更深地低下头,“那么就当,是我想为你做这些事吧。” “我看见了你看沈青的眼神。真熟悉啊,她只要肯给你一个笑脸,你就愿意做她的狗对她摇尾巴。但凡她愿意施舍你一点ai,你是不是就想把心都剖出来给她?” “真可怜啊。” “谢皇后的话,有多可信?”曲江阁楼之上,慕容珩听完沈青的叙述,凝眉在两人之间的棋盘上放下一子。 慕容珩蕴着凉意的眼看她一眼,“眼下是什么状况?” 沈青深x1一口气,“我以为我们有共识,不动安宁公主。” si或者成为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北漠帝王的傀儡,沈青看向棋盘上被他随手抛掷的棋子,眼神变得冷凝。 慕容珩支颐发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假如谢皇后真的可信的话。” 沈青霍然抬头:“慕容珩,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慕容珩的眼神先缓和下来,他将棋子归置到盒中,修长的手指合上玉石做成的盖子。“沈青,我并不想要和你争执。” “但我也不会放弃扶持安宁公主的计划。两条路,最后总有一条能走到头,你说是不是?” 慕容珩今日并不留她,沈青从阁楼离开,满怀心事之下她沿着曲江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北邙山下。 慕容珩说的没错,她确实瞒着他关于安宁公主的事,她无法开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