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妇早已在南柏舍备好宴席,请的都是往日来往多的旧交。村里更是连摆三日流水席,这是村民自发组织的,每家每户出些米粮肉菜酒水。妇人们忙着洗菜做饭,汉子们则搬桌挪椅,这三日凡是来南柏舍的人都可以入座饮酒吃肉,看戏听曲儿。热闹得附近乡村的人都赶过来,说几句吉利话就能饱餐一顿,这等好事怎能错过,遂拖家带口来吃的也不在少数,但村民并不驱赶,来多少人都笑呵呵接待,好吃好喝,直到撑得走不动路为止。南柏舍富裕起来,也带动了周围数个村庄,尤其沿河一带,修不起埠头也可用木头搭个小桥头,村民就将自家的东西拿过来卖,总有路过的商船停下问,有合适的也会买走,赚的不算多但对村民来说也是一笔进项,过年也有余钱买些肉回来吃。这个年头能吃饱饭都算不错,哪能天天有肉吃,那都是地主老爷才能享的福气,所以也不怪村民会拖家带口来吃流水席,吃完了还偷偷用树叶子将剩下的菜打包带走。南柏舍的村民看见了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遇上那些没大人领着,自己跑来吃的半大孩子还会给抓一大把糖,什么口味的都有,外头卖得很贵,在村里却是常见的。葛大娘早半个月前就让人将虞宅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锦被里头的棉花都是新棉,赶了个好天,狠狠晒了晒,闻着都是冬日暖阳的味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门口踏出来的鞋印子也不知道抹抹干净,等主子和姑娘回来瞧见了像什么样子,”葛大娘胖得愈发像老管家婆,嗓门也依旧大,训起底下人来一点不让的,“平日你们就躲懒不干活,我说了几次你们都当耳旁风,仗着自己是姑娘点头买进来的,比旁人多几分体面,就不听我的话,也不勤快些,那你们就错了主意!要是让姑娘知道你们这般德行,不用我敲边鼓,姑娘自会撵你们出去。还嘀咕什么,干活去!”管教奴仆下人也不是多轻松的活,若管家的好性儿或耳根子软,这些人就晓得如何拿捏了,都是从原先的主家学来的本事,不用在正经事上,倒是惯会投机取巧偷懒不干活,被逮着了就先喊冤,能说会道,张牙舞爪。也就是仗着主子和姑娘都不在,老夫人后脚也跟着去了偏关,这些人就张扬起来,葛大娘都清楚得很,也不先撵人,而是记着账,回头再一并跟她们清算。虞归晚一行人才转过弯出现在山路处,戴着羊毛圆帽的村童就蹦高叫起来,乌泱泱冲过去拦马车,家里大人拽都拽不住,生怕他们冲撞了马车内的人,又怕惊了马会伤着自己。“兔崽子!回来!”“那不是你们能过去玩的!”“小祖宗你是想气死你娘啊!快回来听见没!”就是一群萝卜头,还没车辕高,男娃虎头虎脑,女娃机灵可爱,还都背着竹弓,一张嘴能抵得过数千只鸭子。他们会用竹弓还是去岁虞归晚教的,她懒得教时就让廖姑代之,这些萝卜头也算是她的徒子徒孙。许久不见,她还怪想的。马车停下,她从中出来,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四头身女娃娃抱起来,板起脸训斥:“跑什么你们?万一过来的是别人,你们这样莽撞,可想过后果?”女娃被她操住胳肢窝举到半空,正欢喜,嘎嘎乐道:“我们知是虞姑姑!”村童到底年幼,不管大人教过他们多少遍,他们都还是喊虞姑姑,也不怎么怕她,原先就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或廖姑后面跑。虞归晚将女娃放下,“你们怎就知是我?”一群萝卜头争先恐后答道——“虞姑姑每次回来村子上边都会有很多黑鹰,狼群也会叫。”“我是听爹娘说姑姑回来了的,早早就等在了村口。”“我爷爷奶奶今早就去县城了,说是去迎姑姑,姑姑可看见我爷爷奶奶了?”“我闻得到姑姑身上的味道,跟别人不一样。”越说越离谱,就算是狗鼻子也做不到,更何况虞归晚身上就没有香味。天冷之后她又不佩戴驱蚊的香囊,腰间只是挂了玉佩跟荷包,里头放的也不是香,又哪里来的味道。村童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觉得虞姑姑身上有别人没有的味道。在后头跑着追着来的村民将自家孩子拎回去,要不是天冷,怕是会直接扒了孩子的裤子,往屁股上来两下,让他们长长记性。等队伍浩浩荡荡进了村,围在路边的人还迟迟不散。幼儿撩开帘子看了眼,又困倦的缩进虞归晚怀里,打着秀气的哈欠道:“离家也不过半年,瞧着外面的人比去岁多了好些,房屋也起了许多新的,陈妇每回来信都提,我只以为是多增了几户人家,不曾想这般多。”虞归晚上了这辆马车之后杜氏就挪到后头的车里去了,两人相处也更自在,幼儿这一路几乎就靠在她怀里,路上还小憩了会儿。虞归晚习惯了奔途,并不觉得多累。南柏舍对两人来说才是家,哪怕虞宅的规格已配不上虞归晚如今的身份,她们也还是想回来住。县城也好,府城也罢,多大的宅院虞归晚都配得起,却不如这里有诸多回忆。“人多了也好,总是那么点人,想找人干活都找不到。”“这里终究小了些,就算一下子猛起,跟府城也没法比,你总归要去府城,那边的宅院陈妇已打点妥当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