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妃位置离得近,陡然听见皇后提起二妹妹,立时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头,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
时瑾初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他不紧不慢道:
“每年宫宴不少,她会适应的。”
良妃一怔,她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心尖蓦然颤抖了一下。
赵修容也抬头看了眼这边,皇上是笃定仪美人每次都参加宫宴么?
倒是皇后,明明是她提起的仪美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出来,她笑了笑,轻而易举地转了话题:
“畅音阁这次编排了一套新的舞蹈,冯妃向来喜欢这些,可惜她这次没能来。”
时瑾初瞥了她一眼,端起酒杯饮了口:“可惜什么?她既然喜欢,让畅音阁去一趟朝阳宫。”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点也不在乎这话是否叫别人听得刺耳。
良妃偏头看底下的歌舞,袖子中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才没叫情绪表露在脸上。
邰谙窈不知道上面在说什么,她不碰饭菜,只挑着案桌上未剥壳的荔枝尝了几个。
姚美人眸底神色稍闪,她低声提醒:
“荔枝容易上火,仪美人还是不要多吃的好。”
她把黄梨朝邰谙窈面前推了推,邰谙窈心底觉得古怪,姚美人的善意来得猝不及防,让她有点摸不清头脑。
她确信,在那日梅林偶遇前,她和姚美人从来没有什么交集。
就在邰谙窈纳闷姚美人的态度时,余光瞥见殿门口有一宫人神色焦急不安地徘徊,她一顿,注意到那名宫人被人领着一路低调地上了台阶,和皇后禀报了什么。
皇后脸色骤变。
邰谙窈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时瑾初,时瑾初神情未变,眸底却刹那间冷然一片。
很快,皇后先行离开,见到这一幕,姚美人忽然出声:
“看来后宫是出事了。”
邰谙窈当然也猜到了这一点,她抬头看向良妃,就见良妃紧皱着眉头,好像也没有想到会出事。
时瑾初看了良妃一眼,他撂下了杯盏,什么都没说,只是杯盏和案桌碰触时响起轻微的声音,良妃心底却渐渐泛起一股凉意。
殿内众人不是傻子,也意识到气氛的凝滞,笑容都有点勉强,依然是维持着热闹的表象。
直到时瑾初转身离开,宴会散罢,才有人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
邰谙窈踏出太和殿时,小松子不知何时来了,凑到她跟前,些许惶恐地低语:
“主子,朝阳宫出事了!”
邰谙窈早猜到了答案,但听见确切消息时,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
冯妃一出事,众人第一个怀疑的人绝对是良妃。
邰谙窈头都疼了,觉得背后生出了些许冷汗,但还是镇定出声:
“去朝阳宫。”
晚风习习,吹得人心发冷,邰谙窈是和一众妃嫔同时到的朝阳宫,还没踏进去,就听见一阵令人瘆得慌的惨叫声,邰谙窈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众位妃嫔面面相觑,邰谙窈察觉到有些妃嫔默不作声地离她远了点。
邰谙窈没管这些,她跨进去的时候,就闻见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她脸色发白,心底一阵作呕,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但在看清殿内情形时,邰谙窈再顾不得这些,秋鸣也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无他,殿内时瑾初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但谁都看得出他浑身的低气压,看似平静,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皇后站在一旁,好像很是头疼,气氛格外地冷凝。
而良妃则是脊背挺直地站在中间。
邰谙窈和一堆妃嫔站在一起,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内殿有冯妃的惨叫声,外殿是白蓉怨恨的哭诉:
“求皇上给我们娘娘做主啊!娘娘忽然毫无预兆地血崩,一定是有人谋害我家娘娘!”
白蓉不断磕头,额头砸在地上闷响,不消片刻,就青紫一片,隐隐破了皮,有鲜血留下,染湿了地上的绒毯。
有胆小的妃嫔于心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倏然,内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再然后,就是冯妃痛不欲生的恸哭声,众人看不见冯妃,却听得出这哭声中令人鼻酸的悲腔。
所有人心底都是咯噔了一声,不论心底藏着什么想法,面上都忍不住有点不安。
位置上的时瑾初起身进了内殿,二重帘还未落下的一刹,众人看见向来精致的冯妃浑身狼狈,她应当是疼得厉害,强撑着要下床,却连站都站不稳,大汗淋漓地跌在了男人怀中,她崩溃地哭着喊:“皇上——”
时瑾初闻着殿内的血腥味,太医额头有冷汗,沉哀地低下头:“请皇上节哀。”
早在太和殿得了消息时,时瑾初就有所预料,他只是沉默了一阵,才问:
“冯妃怎么样?”
太医停顿了一下,才低声说:“冯妃娘娘应该是长时间沾染阴寒之物,才会导致小产,娘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太医到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背后出手的人根本没打算放过冯妃娘娘。
冯妃有孕八月,再是小产也不是一滩血那么简单,她诞下了一个死胎,还是个男婴,正是因此,她才恨得心尖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