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惊愕地看到里面躺着个脸皮同样单薄可怜地贴在头骨上的老妇，她灰白的发丝毫无生气，唯一能感受到她活着的，只有那一双还在转动的眼珠。 忽就见舒琰身体微微颤抖，握住那只苍老的手，低着头，弓着身，无声抽噎。 床帘重新合上，他起身，背对着沈清越深呼吸一番，又佯装无事地朝门外走来。 沈清越当然否认：“不认识。”又道：“要说厉害的术者，还得是玉灵山那边。四皇子突然问及，是何故？” 顿了顿：“云青那边可还好？什么时候回来？” 舒琰便不再多说。 沈清越回头，见刘玉良和周永升还在说着什么。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二人一顿，继而拱手分开。 神色显然不如舒琰那般舒展，对他道：“走吧。” 门口的陈霖得到明僖帝首肯后，放了舒琰进去。沈清越和刘玉良等候在外。他心中琢磨了好几瞬，才低声开口：“刘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四皇子好像心神不宁，还问小王有没有相识的术者，你的神色也不对劲。不知，可有什么小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便道：“娘娘昨夜遭妖人暗算，中了招。” 刘玉良又道：“唉，四皇子也是着急担心得很，所以才问您有没有相识的术者。”瞥一眼紧闭的门：“大抵四皇子现在是在同皇上商量请术者来给娘娘治疗的事吧。” “不知道是陆皇后撒谎还是刘玉良撒谎，陆皇后不是被妖人暗算。”将她知道的，有关魅君控制空谷，空谷以血灵滋养陆皇后的事悉数告知。 舒青窈又道出从钱贵妃口中听说的那些。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臂环绕他的腰身，摇了摇头。 但她越认真，他越难过。 “窈窈，快结束了，”他微有哽咽，“等结束这一切，我们就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不管那些，只要她不出现，我们就当她不存在，”沈清越抚了抚她的发，“我们为云嫔讨回公道，那就是我们的尘埃落定。” 沈清越“嗯”了一声：“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寻了新的线索。你的构想没错，一切直指陆皇后。而陆皇后的背后是皇上。” 那个操控一切的魅君。 只是，天不遂她愿。 所遭遇的，所面临的，都只会叫他们更珍惜彼此，更密不可分。 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他坚定地回应：“对，会好起来的。” 一边乞求上苍能降下甘霖，一边又奋力挣扎，想要给自己谋得一条活路。 宫中安静了数日。 当然，是为了陆皇后。 周永升回到了陆皇后身边照应。 他成日在几个地方跑，跑来跑去，跑到最后，终于明僖帝松了口，叫人私下去玉灵山请三圣前来为陆皇后诊治。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听到三圣要过来，舒青窈心中情绪有些复杂。除了濯莲真人，她和另外两位几乎都没打过照面。可若是见了师父，她很担心，师父会看出她在陆皇后身上动的手脚…… 话又说回来，不知道魅君在陆皇后体内到底埋了什么术毒，几日过去，锢灵术原本的作用竟还未体现。 所以在周永升再次提出，请她在三圣未到前，先治疗陆皇后时，她自称技拙，担心陆皇后在这节骨眼上情况恶化，婉拒了。 舒珏听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随她去。” 舒明葭和亲的事板上钉钉，据说她在蒹葭阁哭昏了好几回，又要上吊又要自戕的，明僖帝却不为所动。舒明葭不知道素来待她尚算宽和的父皇怎就这样了，跪在宫门前求见，磕破了头，也见不到明昭帝一面。 娘娘，指的是冯妃。 舒明葭心里计较了一番，觉得陈霖说的有理，便赶紧和彩玉回蒹葭阁，仔细备了礼物。 和亲之事，维系两国关系，又是明僖帝亲自下旨，昭告天下，几乎毫无转圜。 不过在探明僖帝口风前，她还是得先去陆皇后那儿汇报。陆皇后能不能恢复是一说，最要紧的，是陆家眼下在朝中只手通天，冯妃的父亲，也在陆家手下做事。 在床帘中的陆皇后陡然暴起，枯槁的手拿起一旁的发簪，狠狠扎进了冯妃的脖子里。 春辞和秋归吓得双腿发软，眼睁睁看着殷红溅洒的地方，陆皇后那些干瘪的皮肉，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丰腴和光泽。 见到这骇人的一幕，他亦是愣在当场。 “娘娘！”周永升总算反应过来，“娘娘，您停下！” 周永升要靠前，被她一瞪，再要上去，又被她尖利的手在面前空划威胁。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而后，唇角向上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不敢惊动巡察司。 彼时舒青窈正好和舒珏在商量如何把舒琰手下的一个大臣人脉挖过来，忽见周永升满身是血，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毯上，哆哆嗦嗦道：“六公主、六公主、快去……去看看娘娘……” 舒珏亦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绕过书案快步走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襟：“母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