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太爷甩手过去就是一记耳光：“蠢货。” 黄老太太过来：“老爷，这只是一件小事，余家拿来发作而已。” 黄老太爷走到儿子身边：“你跟余修礼关系如何？比之我和余老太爷如何？” “比余修礼和叶永昌呢？”黄老太爷问他。 黄老太爷冷笑，走到黄越西跟前：“现在余家长孙娶了叶家千金，两家又绑在一起了，比以前更加亲密无间。我让越西娶余家大小姐是为什么？是因为余嘉莉端庄贤惠吗？错！是因为余嘉莉是长房长女，是余修礼的爱女，是余嘉鸿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叶家姑娘自幼丧母，父亲又是个风流公子哥，而且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余嘉鸿尚且把一切都做足了。作为长房长子，你哪儿把家族兴衰放在心上？” 黄老太爷又走到儿媳面前：“你怨我给你找一个高门儿媳，生怕摆不了婆婆的架子，所以你儿子和外甥女在你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你也放纵？你就想着儿媳妇进门，让亲外甥女做小，好打压儿媳妇。” 黄老太爷又看自家老妻：“这些年委屈你了，让你一直低着人家太太一头，让你处处附和人家太太，你心里憋着气。都是我这个男人没本事，家业比不上人家。” “没事，以后你不用委屈了，多跟那些店主、代销商的太太喝茶，她们会捧着你的。”黄老太爷说完，长叹，“鼠目寸光，败家之相啊！” “哪儿来不及？锅边糊来一锅,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大太太跟阿霞说。 老太爷喝着汤跟余嘉鸿说：“我让你不伤两边情分，你倒好,弄得连今天这个宴会都没吃完？” 余嘉鸿笑嘻嘻：“阿公,朋友来来去去，合则来不合则去，何必强求？这个黄越西又想娶嘉莉,得到我们余家的好处，又想要青梅竹马，温柔小意。他全想要，却不考虑我们想要什么？做生意,我有利,也要考虑对方有利，不能把利全吃完吧？这样的人，我很难跟他成朋友知己。” 余嘉鸿喝完了锅边糊，放下碗：“应澜,倒是今天遇见的那位谢先生，是个不错的人？” 余嘉鸿见老太爷吃好了，他拿了茶壶给老太爷倒茶：“阿公我想请这些谢先生来家里作客。” “阿公眼光老辣，我年轻第一难免看走眼，第二也是这位谢德元，他父亲大病，他们家的偕昌记经营遇到了问题，如果您觉得他是个可以提携的后生，我想让他借一借您老人家的光？”余嘉鸿低头，“我也要建立自己的人脉，您说呢？” “谢谢阿公！”余嘉鸿弯腰。 妈妈告诉她，别人家的嫂嫂哪里肯为小姑子硬出头？能办成这件事，避免她入火坑，嫂嫂的功劳不小。 余嘉莉转头看她妈，大太太还不忘横一眼男人，余修礼无奈笑，大太太跟女儿说：“你也别觉得你爸不好，你爸说了，你阿公怪下来，他去祠堂挨鞭子。” 小夫妻俩被爸爸打发了，回了房间。 这篇文章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栋残破的建筑，但是飞翘屋檐和旁边建筑对比，都wl显示她曾经的恢弘。 文章里细数了日军进攻上海之后，针对上海的文化机构进行有目的狂轰滥炸，无论是图书馆、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是出版社，印刷厂都遭到了轰炸。 现在，上海各所大学的师生，文化机构，都在拼命地护着书籍资料，在炮火中内迁。 看过这一篇专题报道，在翻看，是刚刚到上海的星洲记者笔下的上海战场：“上海没有山岭，没有办法遮蔽，上面有日本的飞机，前面有日本的坦克，后面有日军的重炮，除了用血肉去拼，还能怎么办？这里已经变成了血肉磨坊。” 就在这一篇文章下面，是一则日本侨民总会的公告：《鉴于目前星洲华侨的不理智，日侨总会提醒日本侨民注意安全》 这可真够讽刺的。 叶永昌谈了叶家购买公债，并且叶家和余家各捐赠五万叻币药物和救伤物资，承诺是什么时候战事结束，什么时候捐赠结束。也不要忘记她是一个日本姑娘。没想到这样包容的家庭，最终却迎来了她在面对中国人被杀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这让全家很失望，最终决定分手。 很明显日侨总会发的公告里，那一条非常有指向性。这个结果正是叶应澜想要的，“叶永昌”这三个字上了日本人的名单就好了。叶应澜轻轻呼出一口气。 “日侨总会为什么要在华文报纸发公告？”叶应澜把报纸递给他。 “挑衅？”叶应澜不明白，这挑衅了干嘛？ 内心的愤慨早已无法压制，叶应澜怒笑：“就一点抗议，日本国民就能更加反感，对他们的军队杀人如麻，反而丝毫没有触动？” “大到国，小到家，其实都是一样，如果不是至亲骨肉，我们也不会全力护着嘉莉，但是我们能护着她一辈子吗？所以还是要靠自己。” 第二天，叶应澜如约和张叔一起带着几个部件去偕昌记缝纫机厂。 早上街市很热闹，叫卖水果的柔佛姑娘，卖糕点的娘惹，卖豆花的华人新客，还有卖着黄黄红红，不知道是什么的印度大叔，这里的繁荣和平与昨夜报纸上的情形完全不同。 但凡被递上纸花的华人都会慷慨解囊，戴着帽子巫人，穿着沙丽的印度姑娘，偶尔也会过来买一朵，女学生连连弯腰表达感谢。 这些铺子大多不会在早晨营业，平时在这个时段，这里很通畅，今天遇到了拥堵，应该是昨日新闻发酵了，明明看到了，自己怎么就没想绕个路呢？ “不管你在南洋过得好不好，请都不要听他们鬼话，千万不要回到日本，上一次他们把你们卖到南洋，让你们用身体赚外汇，等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关闭了娼馆，说这是丑业，说你们是丑妇。现在他们要你们去战场了，他们说你们是抚慰士兵的大和抚子。你们还想第二次被抛弃吗？去看看南洋姐的坟墓吧！都是背向日本的啊！”一个华人大声呼号之后，他伸手拥住边上穿着和服的女子。 人群里有人拿东西往那个日本女子砸东西过去，那个男人把日本女人护在身后，他力竭声嘶：“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卑劣？把自己的姐妹送到南洋，赚钱给他们造屋娶妻之后，嫌弃自己的姐妹？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卑劣？可以在遗弃一次这些苦命的女子之后，再次号召她们为国付出？请不要回去，请有尊严地活着。” 叶应澜总算是开过了这个拥堵的区域，没想到昨天的新闻，今天居然是这么发展，原来目的是招募南洋姐进军队进慰安所。 在工厂和工厂之间，则是一片片的棚屋，一看形式就是华人村落。 叶应澜开车进去，穿着工装的谢德元站在两间平房前，见她停车，过来帮她拉开车门。 谢德元拿了热水瓶给他们倒了茶，他拿了几张纸过来：“这是我昨日回去之后想的测试方案，今早来了之后，找了材料做了几个简易的夹具，应该可以试试了。” 谢德元站起来说：“走！我们去试试。” “我就在车行干了些时日，见识实少。这对我来说都是全新的东西。” “工厂很简陋。”谢德元先说了。 到了一台机器前，谢德元让工人过来，他和工人配合一起把几个铁块和铁片装了上去，然后把他们这根轴给夹住，又给这根轴添上了墨，机器开动运转起来，在对过的一块铁板上画出了轨迹。 只要眼睛不瞎，铁板上的轨迹就显示了这根轴偏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叶应澜努力理解他说的话，她没有基础，他说的好多话她都听不懂，一边问，一边怕自己的问题太幼稚。 叶应澜感激：“您不嫌我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