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国柱也好不到那里去,麾下同样还有两千多人,自己带出来的家丁几乎全部交代在这里,只剩下十几人还能动弹。 此时帐中众人全都阴着脸,气氛沉闷。此时就连精锐强悍的夏河寨新军都伤亡过半,元气大伤,如果不是守营之战,还有夏河寨新军独特的坚韧,这支军队早就崩溃了。 夏河寨新军还有一千九百多人,卢象升率领的中军和督标营收拢了一下,还有七、八百人,虎大威和杨国柱所部各有两千多人,现在明军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七千多人,已经折损过半了! 此时杨国柱和虎大威没有心情再说什么,都低着头在那边沉吟着,卢象升见状也是心情沉重,似乎正在思考如何继续坚守之策。 于是刘衍站出来说道:“督臣,依我夏河寨新军军律,各旗、各总、各队主官阵亡,各部下级将官一率自动接任。属下已经命各部立即重整建制,请督臣下令全军同样效仿,尽快稳住我军战力。” “此外,千里运尸艰难,除了战死的各部将官之外,余者将士的遗体,只得就地火化。收取骨灰、腰牌、重要衣冠遗物再回乡安葬,灵牌上交朝廷兵部供奉。” 后事由卢象升安排人手一一落实之后,帐中众人又是沉默下来。 刘衍此话一出,虎大威和杨国柱都是双眼赤红,二人此时恨不得将高起潜生吞活剥了,二人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家丁和正兵营,此时已经全部被打残了,几年的心血一朝付诸东流,任谁都平静不下来。 虎大威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老子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上奏朝廷,参它高起潜一本,从今以后有我没它,有它没我!” 卢象升看了刘衍、虎大威、杨国柱三人一眼,重重一声叹息,说道:“高监军久不救援,这是本督万万想不到的!只是为今之计,我军防线已经如此残破,要如何才能继续坚守下去?这才是现在最为急迫的事情!” 这场大战打到现在,明军各部伤亡惨重,防线也残破不全,再坚守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是如今高起潜拥兵不救,坐视我军败亡,而我军各部已经伤亡过半,在这里难以为继,再继续坚守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此战,我军已经在巨鹿这里重创了清军各部,此战清军各旗的伤亡人数至少也有数千人,甚至是上万人,我军的作战目的已经达到了。” 此时刘衍已经开始骂街了,卢象升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卢象升见状神色变了变,虽然自己已经有了以死报国之志,可是军中数千将士却不能陪着自己殉葬,否则就是强人所难了。 说完,卢象升便看向了刘衍,经过巨鹿之战的交锋,刘衍虽然是众人之中官职最低的,可是夏河寨新军的强悍,刘衍指挥大战也有过人之处,所以卢象升此时也将刘衍当成了自己的得力干将,直接询问了起来。 随后刘衍指着中军大帐内的一幅舆图,对卢象升和杨国柱、虎大威说道:“所以我军明日严阵以待,如果清军没有继续进攻,那便是已经没有再战之力,清军那边也要休整养伤。我军正好可以趁机休整一天,然后趁机从西渡河撤退。” 以明军这么惨烈的伤亡,清军的真正伤亡数字,肯定是明军的两倍,甚至更多! 杨国柱也是沉吟说道:“确实,以清军的兵力来看,虽然这里有数万人马,可这已经是整个清国的主力大军了,今日一天的伤亡,肯定已经让清军那边的一众奴酋承受不起,明日定然不会再攻了。” 可是…… 说完,卢象升便又否定了自己,经过一连番的激战,明军各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必须要休整一下,否则不管清军是否追击,撤退都将会演变为一场溃败。 卢象升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下来,说道:“如此最好。” 刘衍思索着一下,说道:“末将以为,我军在向西渡过蒿水河之后,应该立即向北进入真定府,而后经保定府方向撤回京师一带。” 刘衍说完,虎大威便站了出来,抱拳大声说道:“督臣,下令吧!” 卢象升见三人都下定决心,便大声说道:“好!明日各部加强戒备,在营中休整一日,后天黎明时分,全军向西渡过蒿水河,撤退!” 次日清晨,这一日天空中没有阳光,从日出开始便是狂风大作。明军营地内,冒着刺骨的寒风,一大早,明军各部的将士们又出来打扫战场,虽然地上散落的清军尸体众多,众人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意。军中兄弟伤亡惨重不说,援军也久久不至,明军将来何去何从,连上官们都是茫然惶恐,更不要说那些 明军各部将士只是盲目的收整尸体,收缴地上的兵器旗号,远处的清军营地也没有动静,连散落在外的哨骑都非常少,可见昨天的血战也让清军吃不消了。 一群一群的明军将士围着尸堆砍脑袋,场面虽然血腥,但是却没有人畏惧,众将士心中反而异常的畅快。刘衍此时在寒风中站着,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部下将士们。在刘衍的身后,一众将官同样肃立不动。 刘衍静静地听着荀景云禀报,连上昨日,还有前些天的战绩,便是以上在巨鹿斩获的清军首级数目,其中一大半是清军披甲兵。他们身上的盔甲,便成为刘衍的战利品。如此算来,刘衍出战以来,己经从清军手中缴获盔甲六千多副,斩首数目超过四千。 刘衍点了点头,说道:“将这些首级和缴获全部封存,由各部辎重将士保管。” 当日宣大、山东军将士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整编,经过整编后,刘衍依旧保持骑兵总的独立建制,其余各总则是每两总暂时合并行动:陈勋的前总、王越的后总合并,以陈勋为主、王越为辅;张义的左总、汪博的右总合并,以张义为主、汪博为辅;苗绍的亲卫总和沈拓的中总合并,以苗绍为主、沈拓为辅。 如今宣府镇参将张岩已经战死,其部下也作了鸟兽散,这些天基本上全部加入到了杨国柱的正兵营之中。 当然,此时全军撤退的消息并没有下达,甚至连陈勋、汪博等几名百总都不知道。明军之中也只有刘衍、卢象升、虎大威、杨国柱几人知晓,为的就是保密,防止大军军心动摇。 “两位军门,从巨鹿到真定府有三百里,我军只需过了陆唬河,除了官道,四面多河流田渠,奴贼追击围困不易,虽然看似距离很远,可是我军也可依托地形安全北撤。然后我军顺邸水上前,再往北而行,便进入赞皇县山地,莽莽群山中,我军可从容休整,随后大军进入保定府,进而抵达京师。” 当日入夜时分,在卢象升的中军大帐内,虎大威、杨国柱和刘衍聚在一起商议突围之事时,刘衍如此建议。 另外这些日子里斩获的首级和缴获,也要一并带走,这些都是日后与朝廷讨要封赏,并且弹劾高起潜的资本,万万不可丢弃。 此战之中,宣大、山东军有数千将士战死,除了一些重要军官之外,这几千将士的遗体不可能运回家乡,也找不到木柴火化,只得收拾他们的衣冠遗物,运回家去造个衣冠冢。白天的时候,各部将士已经在第二道土墙内,挖了几个巨大的大坑,几千战死的宣大、山东军将士遗体,全部放入大坑内集体安葬。 此时为阵亡将士送行,没有贡品,没有纸钱,只有军中的鸟铳在不断轰鸣。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看着数千将士齐声痛哭,卢象升和虎大威、杨国柱无不动容,在旁长吁短叹,刘衍也是默默无语,不过眼神中却闪烁着浓浓的杀意。 同时,刘衍转头望向清军大营的方向,注视良久。 虎子臣、张岩等将领的遗体,同样用专门大车载运,车马周边,更由督标营余下的将士们护卫。 在全军面前,杨国柱,虎大威,刘衍站在前面,卢象升直接向众军鼓动,只见卢象升声色俱厉,大声说道:“……如今我军已经在此重创奴贼大军,可援兵却久久不至,我们也没必要留在这里白白牺牲。我们的身旁,便是奴贼数万大军,大家要想活着回乡,就要保持行军肃整,不可恐慌。只要过了陆水,我等就可活命,行军途中,众军不得喧哗,不得擅自脱离,若有违者,杀无赦!” “突围,突围,突围!” 数千将士举起自己兵器,齐声怒吼。 “督臣,我们走。” 然后卢象升大声喝道:“全军出发。”炮,同样从蒿水桥而过。 如此前军、中军、后军整齐行进,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蒿水桥右岸营地便为之一空,便如这几日激烈的战事,只是一个深深的梦萦。 似乎没料到明军会突围,而且此时的天色才刚刚微亮,这边的清军根本没有反应。直到虎大威的前军已经过去,两旁的清军营地才回醒过来,顿时他们的号角声响起,一些哨骑也从营地内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