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楼问津忽然一步走上前,从她身后低下头来,在她耳朵上飞速地亲了一下,“餐桌上有咖椰面包和拉茶,早餐你记得吃。我走了,梁小姐。” 梁稚气急:“你快滚!” 洗漱完毕走出来,上午九点的室内,亮亮堂堂,阳光从窗户里投进来,照着窗边的一盆孤寂的虎尾兰。 她咬上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发呆,不自觉抬手,碰了碰耳廓。 周一,梁稚照旧上班,午餐在食阁碰见了顾隽生。 梁稚得空去了一趟王宅,取回了翡翠项链,与沈惟茵约定周三当面交还——沈惟慈重感冒,这几天沈惟茵滞留在了狮城,亲自照顾。 公寓餐桌花瓶里插着梁稚周一买回来的桔梗花,忙起来忘了换水,花有些蔫了。 “阿九,这样小的公寓,你住得习惯吗?”流水声里,传来沈惟茵的声音。 “那时候维恩还跟我说,他觉得你应该受不了上班的苦,我说未必。你现在虽然进项不多,但到底已能靠自己糊口……我真羡慕。” 沈惟茵将花束重新投入花瓶之中,声音低下去:“我父亲不让,婆家也不让。” “他不过是说,让我先回家散散心,是默认了我一定会回去的。而且,沈家产业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怎么可能真正允许我跟他离婚。我这样的身份,出来找工作,自然会有人议论,会说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没有本事。” 梁稚说:“换成是我,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梁稚跪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点香薰蜡烛,茶几上摆了一瓶酒,两只酒杯。 梁家做的便是洋酒生意,梁稚过往随父亲尝过不少好酒,这玫瑰酒一入口,便让她眼睛一亮。大抵是专为女士调制,毫无辛辣感,入口绵软又有回甘。 梁稚拿起酒瓶,看瓶身上贴的标签。酒厂位于太平市,离庇城不远,假如从亚罗士打市的机场过去,应当只要两小时不到。 梁稚回神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事”。 沈惟茵和沈惟慈一样,都有一副菩萨心肠,分明自己过得也不怎样如意,可看到别人难过,仍然随时准备伸手搭救。 “他欺负你了吗?” 梁稚把目光垂下去,“……茵姐姐,我觉得我很不孝。” “……我做不到。” 梁稚无法反驳。 沈惟茵笑意涩然,“但我没那个勇气,我连机票的目的地在哪里都不敢看。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过,更不晓得,及时行乐是什么滋味。”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他知道你的近况吗?” 梁稚忙说:“这个酒只是适口,度数并不低。茵姐姐你酒量浅,还是少喝一点。” 梁稚便不再劝阻了。她心里有太多的苦闷,也许醉一回也没什么坏处。 梁稚起身,去卧室拿了一张毛毯,给她盖上,紧跟着把电话打到沈惟慈的公寓去。 “我过来接她。” “我知道,阿九。只是她最近失眠严重,每天都在定量服用安眠药,喝了酒也许会有不良反应,我把她接回来照看,会放心一些。” “没关系。我马上过来,麻烦你先帮忙照看。” 梁稚将他迎进屋,“你感冒没事了吗?” 沈惟慈走到茶几旁,蹲下身,把沈惟茵面颊上的头发拂开,定神瞧了瞧,片刻,手臂自她腋下绕过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照他把提包看好,里面有一串价值连城的项链。 “好。” 沈惟慈把沈惟茵抱下楼,放在了副驾上——怕放在后座,万一她呕吐堵塞呼吸道,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处理。 他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她在说:“……阿慈……” 这个称呼,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因为他初中时觉得“阿慈”听来太女气,强硬让所有人都改称英文名“维恩”。唯独沈惟茵,忍不住逗他,继续“阿慈阿慈”叫个不停;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就不再叫她“阿姐”,而叫她“阿茵”,长辈斥他没大没小,他也不改。 “阿慈……” “……目的地是哪里?” 没再听见回答,沈惟慈叹了口气,退后,把车门关上了。 香薰蜡烛燃去了三分之一,空气里一股茉莉的香气。很多人不爱这味道,觉得香得太过直白,缺少含蓄的余韵,梁稚却十分喜欢。 梁稚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提起酒瓶,给自己倒满。 还剩最后一个数字,她手指在那按键上停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正要起身,电话忽像个定时炸弹一般在怀里响起来。 “阿九。睡了吗?” 那头默了数秒,才说:“今天回庇城,顺道去了一趟梁宅,兰姨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 “……不知道,大约是你许久未回家,所以想你了。” 这几日,她十分刻意地不叫自己去回想那晚发生的一切,给一个进出口公司的老板做助理,自有数不清的工作,叫她无暇分心。 “嗯?” “好。” 一定都是拜这瓶酒所赐。郑老板的酒真是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