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体制内,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关键,尤其是今天,明天单位里就会有人来问了,金处长,昨天那个是你妹妹啊?金繁唯一一次冲动就在那里。什么工作,什么影响前途。她不想她的妹妹作为别人的谈资活着。就算做,也做最可怕、最不好惹的那个。做都做了,没有必要后悔。“老三,碾死他!别撞到其她人!”金繁说完,把喇叭向刚才那个男警扔过去。他尖叫一声弹飞出去,撞到了女同事,后者毫不留情,踹他一脚。周围的防暴警察朝她投来畏惧的目光,又把这目光向她妹妹送去,像给她戴上勋章。那真是个漫长的过程。人的身体软得很,几吨的车稍微碾一下,就断成几节。不知道三妹什么时候学的车,可能愤怒爆发了也就学会了,开车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分清离合和刹车就能上手。金繁漫无目的地在安静的人群中想,好安静。真的好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唯一动着的SUV。那辆车一身白色,沾染了血,像一件用敌人血为王卫冕的礼装,它张狂地喷气,转向,换着方向把一个男人、一个出轨的男人碾碎成无数不规则的肉块。碎肉四处都是。后来脖子断了,头骨掉下来,眼球被撵得从眼眶里爆出来。扑哧扑哧,嘎吱嘎吱,支离的骨扎入轮胎,化为骨泥,和酒店前的地面融为一体。开重装车型赶来拦车时,三妹已经从车里下来了。金繁隔着重重人群和她对视,那双眼睛没有神彩,一点也不见她以往叉着腰和金繁理论的傲气样子。手铐清脆的扣合声响起时,她没有给予任何反应,只是喃喃地说,碾死他,碾死他……围观的女人心有悲戚,陆续散去。浓重的夜色带着雨落下来,像在咽哭。**季薄雨:“后来呢?她怎么样?她不会被判死刑了吧?”金繁:“她给我留了东西。”那是金繁看过时间最久的文件。三妹留下了许多物证。她被打的图片,她被侮辱的录音,她的伤情鉴定,醉酒被打,输钱被打,不高兴了还被打。男方的传染病检查,男方的银行卡汇款,男方和亲密者公共场合共同出入酒店的照片,男方亲口承认的出轨事实,以及一个私生子,有和男方匹配的DNA。这厚厚一沓白纸草纸甚至买菜用的便签下面,她给金繁留下了一封信。在信的最开头,她写……姐姐。姐姐,我的两个好姐姐:见字如面,你们看到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大姐,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来杭州看我了?很远吧,别坐硬座,太硌屁股了,还水肿,至少买个硬卧。我没出息,给你最后的消息是这种东西,别骂我,最怕你骂我了,怎么总逮着时间就要骂我。最怕你了。最怕你了。最怕你了。算了,还是多骂骂我吧,说不定我能早点醒呢。我给他当了十年的奴隶,你要是说结婚就是这种事,我不结婚,绝对不结婚……可能也会,那时候我不懂,估计还会和你吵架,我和二姐就吵架了,我真该死啊。二姐,对不起你,没脸见你。真没脸见你,你说的每一句都对,我一个字也没听,我要是听进去就好了。我怎么过的。日子过的没出路,过成这样了,二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可我回不去了。金繁读着读着,刺痛的眼泪掉下来,洇不开宝蓝色的圆珠笔。求你们照顾小悠,悠悠好可爱,她是我的宝宝。没了我她能去哪?她哪也去不了,但还好我还有姐姐。我在吃药,婆婆给的,全家只有她肯给我买药,平时和她吵得最凶,没想到我疯了,她主动带我去看病。她可能可怜我吧。吃药就思维不连贯了,还有换绝,怎么写,我不知道,说明书上好像有,对,幻觉。看到有的没的了。有一天早上起来就在厨房里,差点把锅烧炸了,小悠大哭,招来人了,救我的命。胡言乱语。我写什么。不知道,好想吃拐枣。蚂蚱好吃吗?悠悠喜欢看蚂蚱,青色的土色的,以前下地就是土灰土灰的,在土里捡果子吃,甜甜的。我想你们,我想妈妈。走了好久,没有妈妈照片。妈妈长什么样?她还记得妈妈的名字吗,金繁不知道,她还想得起来妈妈长什么样吗,金繁也不知道,她在回忆胚胎时吗?羊水里才最温暖对不对,不然怎么写一封信都像在嘶哑地叫喊呢?她实在在人间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吗,不然怎么一副迫不急的回到母亲的怀抱告诉她的样子?妈妈,我累,妈妈,他们欺负我,妈妈你在哪,妈妈我找你,妈妈。妈妈,姐姐,我想休息了。爱你们。爱。看完这些的第二天,金繁联系了自己能找的所有法官,和法院打起漫长的官司,往驾车肇事罪的方向打,没有逃逸行为,最终判处三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第53章 病房说完这些, 金繁向沙发里靠得更深,品味空气中的寂静。从那以后她喜欢寂静,更喜欢冷场。那是一种享受。季薄雨:“昨晚是不是和那天太像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