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札返回宿舍的时间比预计晚了一点。 他在昏暗的地下资料室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盯着精神波曲线图与既有的模组反覆比对，那些数据震幅极高、变化紊乱，不是单纯反应激烈那么简单。 盯着那些图表到最后，视觉开始发白、脑袋也隐隐作痛……他没再多问，也没有追查样本的身分。 伊利札原本以为，回到宿舍后能有个平稳的夜晚，但刚踏进玄关就直觉不对。 不是味道，而是「气场」的紊乱。 红棕发少年静静站在玄关，没发出声音，精神感知却如水波般扩散出去。 那种精神波动像是压抑过久的情绪，没有爆发，而是在缝隙中慢慢渗透，就像水压积蓄太久，终于从一道发丝般的裂缝中溢出来，无声，但若置之不理便会无法挽回。 而此刻她的精神场仍在微幅共振，像是某段还没关掉的频率波段，在空气中轻微颤鸣着。 纪录中，她的精神波曲线图就像是两层声音没对上拍子，一层已经进入共鸣，另一层却还卡在原地。那种明显断裂的感觉，在他脑中留下了难以忽视的印象，那就像是一座快撑不住的桥，明明还没崩塌，但已经开始裂开了。 他感觉得到那股来自门后的精神波像一层又一层纤细的裂纹，缓慢扩散、崩解，又想拼命收敛起来。 「张静，是我。」 雾气瀰漫中，张静原本是抱着膝蜷缩在浴室角落的。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隔着门传来。 语调沉稳柔和，像静水润泽地流进意识深处，让张静的头脑稍微清晰了点。 她像迟钝地意识到什么似地抬起头，水珠从发梢滑落，模糊视线，也模糊了她体内那层仍躁动不安的精神力。 彷彿有什么看不见的无形力量，稳定、细緻又持续地流淌在她的意识边界，一层层柔和地包裹住那些情绪崩裂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她从一场溺水里捞了起来，让她终于能好好地、深深地吸一口气。 轻吸口气，缓缓地先将身躯靠向墙边稳住，她回想着当初看过的那些关于精神力的研究，试着一点一点控制自己散乱的意识波段。 她甚至恍惚间看见，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微光漂浮着，像是极细碎的琉璃碎片，每一点光晕都闪着细碎的黄白色，随着她情绪的起伏微微颤动，在水雾中缓缓游移，彷彿能听见那些光与空气擦身而过的低语。 张静看着眼前的场景发楞，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微光渐渐聚拢、消散后，她才回过神来，意识虽仍微微浮动，但终究平稳了些也让她清醒了点。 呼吸渐渐恢復如初，但那股疲倦却没散去，张静仍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抽空，只是……至少现在能站起来了。 她根本没带换洗衣物进来。 无计可施之下，张静只能拉紧浴巾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压低声音开口问着，「伊利札，你还在吗？」 「我……忘了拿衣服。」她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继续说着，「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吗？就在我房间的椅背上，深黑色那套。」 外头静了一会儿后，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伊利札一如既往的温润语气，「衣服拿好了，如果不方便我──」 「等等──！」 张静愣在门内，伊利札也愣在门外，湛蓝的眼眸霎时睁大。 那抹瓷白肌肤与湿润黑发交错的画面，在水雾与灯光交映下显得惊心动魄，让伊利札一瞬有些忘记移开视线。 而张静也处于呆愣的状态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直到眼前少年语气低缓地提醒了一句，「……门好像开得太大了。」 等到感应门应声合上后，张静似乎还能感觉到脸颊滚烫，一股尷尬与害羞的情绪油然而生，她现在才明白刚才的意外有多么失礼不应该。 深吸几口气后，张静这才翻看起伊利札拿给她的衣物，原以为只是睡衣与裤子，却发现在那些衣物之间，还被妥帖地夹着一套洁净的贴身内衣裤，一点也不张扬。，也有点暖。 但这样的体贴，却让人更难忽视。 而外头的伊利札站在原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将视线移开，转身走向客厅。 张静白皙湿润的锁骨、水珠顺着颈侧滑落的轨跡、浴巾勾勒出的细腻弧线…… 他不是alpha，没有会被信息素驱使的佔有衝动情形，也不曾在精神连结中迷失过情绪。 不带有侵略性，但却是种诡异的执念。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心中可能早已默默画出了一条界线，却在今晚，被她不经意地跨了进来。 ——不能太靠近，也不能太远。 所以，他会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