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逢
翌日,我们在第一丝曙光中出发了,真是冷得够呛。我裹着棉质的披风还在不停发抖,若不是体内有那什么精气一直在发热,我肯定要冻成冰棍。反观这女狐狸穿得这么清凉却蹦蹦跳跳,哼着跟昨天不同的小曲儿。
我们先来到山顶种植雪莲花的地方,那带着红斑的白色小花在漫天风雪中摇曳,显得十分可怜无辜,我回忆起初次邂逅它们的情景,不禁有些感慨,那真是命运的安排啊。
女狐狸把剩余的所有花都采摘起来,收进箱子里,我粗略扫了一眼,只有十几朵的样子,跟她所说的总数相去甚远,不知道别的雪莲花在哪儿……我问她打算怎么处理这些花,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看样子这也是她的秘密之一。
她发现我盯着她的箱子看,便把箱子藏在尾巴后面,说:
“这些都是我的,别打什么歪主意哦——你只有两朵,哼!”
“知道啦,”我无奈地说,“没打什么主意……”
结果因为箱子很重,还是让我提。
她挽着我的手起飞,穿越茫茫云海时,我稍微理解了一点狐狸所说的仙骨飞行与御气飞行的区别。我要集中精神,费力地对抗下坠的力,但她好像羽毛般轻盈,仿佛大地对她没有引力。她的飞行速度极快,带着我日行千里,大地变成了一片飞速变化的模糊色彩。
我们快速掠过广袤的西域沙漠,沿着祁连山朝东南方前进。当连绵不绝的祁连山逐渐与我们分道扬镳时,一座新的山脉拔地而起,向着东边蜿蜒爬行。这是秦岭,之前我们东征时,曾在它的脚下驻扎。那么下方零星的村落与城镇就是天水郡了,六年前我和妹妹曾试图通过陈仓逃往那里,路遇强盗被迫逃进深山,进入了林隐寺,命运就是在那里改变的……
我们降低高度,用目力观察下方。越是接近秦岭,看到的魏军越多,他们似乎都聚集在陈仓这里,像蜗牛一般缓缓朝陈仓道前进。我知道那里通向阳平关,很疑惑他们打算做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曹贼难道在雍凉又有动作了吗?
继续往东边前进,可以看见险峻的山脉脚下有许多车队沿着干道移动。这条大路连接天水和长安。我示意女狐狸再降低一些,定睛一看,那些车队运的都是粮草辎重,前后络绎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这绝对是有什么重大的军事行动,从方向看应该也是前往陈仓道的。我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幅地图,顿时有所领悟:难道曹操要发兵汉中?
之前小妹和我生活过的林隐寺位于陈仓东边,秦岭山脉中一条非常险峻的小道上,这条小道名叫子午谷,基本不可能行军。小妹一直留在寺里的可能性很低,北边被魏军占领了,她只有可能去往南边的汉中,那里会不会正在打仗?
一时间我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女狐狸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加快了速度,狂风吹得我们头发乱舞,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在空中看见了林隐寺——大山中一座五层琉璃塔格外醒目——便降落下来,落在之前我跟小妹双修的瀑布旁边。我虽然知道小妹在这儿的可能性很低,但起码要去寺里问一下,顺便看能不能见到师父。狐狸说她不适应这种地方,便让我一个人去。
在山门,我恰好遇见了长老,他好像没认出我,对我施礼说道:
“施主有何贵干?”
“长老,是我,我是马铁!”
“嗬!”长老略微睁大了眼睛,惊奇地注视着我,“马兄弟,你……你变了模样啊!”
我没有时间过多解释,问他小妹在哪儿,他说她早就离开了,并不知道去向。
“法藏师父呢?他在这儿吗?”我又问。
长老点头,他让我在这等一会,自己去庙里找法藏。十分钟后他独自回来了,我的心一沉,预感到了不好的结果。
长老说法藏不想见我。
“……但是,他有一幅卦让我转交给你。”
“什么卦?”我虽然疑惑,但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长老从袖口掏出一捆短卷轴,递给我,我连忙平展开来,只见上面写着寥寥数字。
乌云紧锁,路走陇右。
马踏蓬莱,方得展骥。
“这是什么意思……”我紧盯着卷轴上的字,迷惑不解地问。
“不清楚,”长老缓缓地摇了摇头,“法藏大师并未解释,只是让我把它交给你。”
我抿着嘴唇,把卷轴重新卷起来,收进了袖口里,然后说:
“师父……他还好吗?”
“每日打坐诵经,一心向佛。”长老双手合十地说。
我心生疑惑,法藏曾跟我说过,他云游四方,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一年,怎么六年过去了还留在这里?
我还想了解更多师父的情况,长老表示他知道的仅此而已,我便识趣地不再多问,向他告辞,离开了寺院,回到了瀑布那里,把情况都告诉了女狐狸。
我们一起打开卷轴,再次细细品读那十六字箴言。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是在帮我吗?可是他却不愿意见我一面,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哼,”女狐狸看着师父劲透纸背的行楷,冷笑道,“老东西就喜欢故弄玄虚。乌云紧锁,路走陇右……陇右不就是我们刚才飞过的那里吗?”
“是啊……”我沉思道,陇右在秦岭北面,“路走陇右……是说要往北边走吗?云禄会在那里吗?”我不太相信。
“你妹妹叫云禄吗?”
“对,怎么了?”
“这个乌云紧锁,很明显就是指你妹妹啊。”狐狸指着那行字说。
“嗯,有道理,”我缓缓颔首道,“可是这个‘紧锁’是什么意思呢?紧锁……紧锁……”
我和女狐狸对视了一眼,从她的眼神我看出来,我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被抓起来了?被囚禁起来了!”我大叫道。
“嗯,是有这个可能,”女狐狸不急不缓地说,“老家伙有千里眼,什么都看得到……你先别急!”她对着慌慌张张的我喝叱道,“你知道汉中是什么情况吗?”
“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是张鲁的地盘。”
“那我们就去打听打听张鲁的情报吧,这样最有可能获得你妹妹的消息。”
于是我们沿着山路南下。那个“路走陇右”我们实在想不出来,只好暂时把它放在一边。
进入汉中,所到之处都是魏国的旗帜,俨然就是曹操的地盘,这一切令我触目惊心……我远去的六年里,曹操竟然把他的触手伸到了这里?那他在跟谁打仗呢?南边好像是刘璋吧,似乎不是能战的主……
女狐狸变换形貌,收起了耳朵和尾巴,跟我走在街上,询问路人。她说话时,我看到一股微微闪烁的气息波动,好像她朝别人发射了什么东西,被她询问的人都变得神情恍惚、目光呆滞。
通过从不同人那里获得的情报,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小妹确实在这里出没过,还当过一段时间怡春园的头牌。所谓的怡春园是市中心的一个风月场所,那里的老鸨告诉我们,两年前翠云——也就是小妹的化名——被卫大官人接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卫大官人是谁,你们都不知道呀?”老鸨脸上挂着空洞的微笑,说,“就是张师君的胞弟,张卫呀!”
张鲁的弟弟张卫,我有所耳闻,他把小妹接走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妹被他纳为妾室?我急切地催老阿姨说下去,心里愈发不安。
“呵呵呵,这个翠云,真是注定命中富贵呀,”老鸨翘着二郎腿,端起一小杯绿茶,说话虽然流畅,但眼神无光,明显中了女狐狸的妖术,“卫大官人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赏赐的钱财堆满了她的卧房。她呢,却不领情,一再拒绝别人的好意,宁愿去乞讨也不去过那富太太的生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看,这就是卫大官人赏赐的——”
她竖起手指,展示着食指上一个巨大的翡翠戒指。
格子木门轻轻推开,一个仆人端上来几盘小菜,然后又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你说乞讨是什么意思,她去乞讨了吗?”我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问。
“卫大官人生气了,”老鸨压低声音说,然后吃了一口凉菜,靠在椅背上,油从她的嘴角流下来,“不许我们留她,我们只好把她赶走了,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不乐意让她走呢,她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啊,你知道吗,她光靠歌舞就占据榜首三年!”
“什么光靠歌舞?”我不解地问。
女狐狸哼笑了一声,说:“就是卖艺不卖身啊!”
“我劝了她好多次,”老鸨倾身向前,神秘兮兮地说,显然说得兴趣盎然,“我跟她说,你要是愿意卖身,两年就能过上富太太的生活——她就是不肯!”
“你这个祸害良家妇女的家伙……”我咬牙切齿地说。
女狐狸笑吟吟地看着我,一边品着小酒。
老鸨好像没听到我的话,兀自说下去:
“人哪,太清高是不行的,上天给你的东西,你就得受着,不然就有灾祸哪,你看,这不应验了——”
“什么应验了?”我紧绷着脸问。
“妈妈,你在干什么?”外面有个女人叫道,“东大街的刘老爷来了——”
“马上就来——”老鸨粗着嗓子喊道,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我们,继续煞有介事地说,“你们不知道吧,我可是听说了,翠云叫卫大官人关起来了!”
“什么?”我叫道,“为什么?”
“这你得去问他,”老鸨耸了耸肩,又吃了一口菜,油滴到了衣服前襟上,“她离开我们这里后,好像流浪了一年,然后就被抓走啦,至今不见人影哪!”
“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听别人说的,反正她进了张府就没出来过,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我捏紧了拳头。可恶的张卫,你要是敢把小妹怎么样,我绝不饶你。
从老鸨这里打听不出更多的情报了,我决定潜入张卫的宅邸。女狐狸并不打算帮我,凡是跟她利益无关的事她都比较消极,对她来说待在我身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我当成一个随时可以补充精气的肉罐,至于别人的死活她不太关心。
“你只要用一下那个控制别人心智的招术就算帮我大忙了。”我提议道。
“小鬼,你知道这一招有什么副作用吗?”她有点凶巴巴地说,“它会削弱施法者的心智,用得越多,自己的人格就越弱。我已经破天荒地为你用了好几次了,而且还是用在一些凡夫俗子身上,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你不要再想着随便使唤我用这招了!”
于是我只能独自行动,她则让老鸨开了间最好的卧室,静候我的消息——当然是不付钱的。
当晚我隐身偷偷溜进了张卫府,这里非常好找,它是城里最豪华气派的院子,位于城中最好的一个地段。我来到院子边,翻墙进去,这种小围墙自然拦不住我。猎犬虽然闻得到我的味道,却看不见我,对着空气猛嗅。
我仔细搜索地面,知道在这种大宅子里,如果有什么牢狱,那一定是在地下。
果不其然,我在前院发现了一扇地牢门。四周的厢房都黑灯瞎火,院子的树上拴着一条猎狗,正用发着绿光的眼睛盯着我的方向。我并不在意,弯腰掀开了沉重的活板门,猎狗吠叫了一声。
我低头朝洞口看去,一个男人正一脸困惑地抬头向上看。我跳下去,他愚钝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充分展现,就被我跳下来一脚踹倒了。另一个看守大惑不解地盯着倒下去的同伴,我走过去,一掌把他拍晕了。
这里就是地牢入口,斑驳的石墙上挂着刑具和武器,隔着几米插着一根火把。我从晕倒的看守身上搜刮了一圈钥匙,然后沿着过道往前走,牢房不多,都是空的……这么说或许不准确,里面不是空的,只是没有活人,而是有几具白骨……
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里,每巡视一间牢房,都既期待又害怕,期待是期待见到妹妹,害怕是害怕她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我紧张得指尖发麻……
走到过道中间,我终于遇到了一个活人。借着摇曳的火光,我定睛一看,看见了我心心念念的人:小妹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面黄肌瘦,蜷缩在地上。
不会认错,这就是我的妹妹,是我六年来朝思暮想的人儿,是我无数个日夜牵挂的人……不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认错,即使化成灰我也能把她找出来。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这副凄惨的模样,在那无数的幻想中的最坏的情况也比这个要好……在我的设想中是这样的,她正做着家务,回头看见了我,我们喜极而泣地相拥……眼下她却一动不动,疏离淡漠,像是社会上那些被苦难压垮的人……
我浑身发抖,立刻解除了隐身,抓着栅栏叫喊道:
“云禄!”
她身体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我,眼神茫然呆滞,似乎认不出我。
“云禄!”
我试了一把又一把钥匙,好不容易打开了牢门,如果不是手抖得厉害我会更快。我冲进牢房,扑倒在小妹身边,深深地凝视着她,心如刀绞。她表情麻木,身体僵硬,对我的到来几乎没有反应。
“云禄,是我,三哥啊——”
我不停地呼唤她,跟她说话,她似乎有所触动,终于有了点回应,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地说:
“哥……哥……?”
“云禄——云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瘦得不成样子,身上脏兮兮的,我紧紧地搂住她,心在滴血。
“哥……哥……是你……?”
“是我——是我——我来了——”看着她满身伤痕的模样,我心碎欲绝,“我回来了——我做到了——”
她吃力地眯起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真的是你……哥哥……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心痛地说,“我怎么会不要你,我从来没有不要你——”
“你……为什么……抛弃了我……”
小妹努力把目光对焦到我脸上,眼神混杂着迷茫与疑惑。
“我没有抛弃你——”我急忙辩解道,“我没有——我去给你找雪莲花了——我找到了——我做到了——我回来了——”
她慢慢摇了摇头,眼里渐渐涌出了泪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走……”
“我……这一路太远了,太危险了……”我解释道,“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我当初就是这样想的……你留下来等我就好……”
她悲伤地、失望地、难以置信地默默地注视着我,看了我很久,这目光简直能把我杀死。然后她用沙哑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说:
“我是累赘吗……我意志不坚定吗……我武艺不如你吗……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一声不吭就走……”
“我……”她的话字字穿心,不禁让我汗流浃背,“我是你哥哥……困难的事,我一个人承担就好,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不想我受到伤害……”小妹缓缓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揪住了我的衣襟,泪水扑簌簌地滚落,“我最大的痛苦……就是跟你分离……在生命和你之间……选一个……我只要你……我宁愿死在你的怀里……也不要一个人活着……”
“别这样说,别这样说……”我抓住她的手,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我也是,我也是,我爱你,云禄……”
“哥哥……”她用一种空洞得令人害怕的声音说,“假如有一天……我不辞而别……你……会怎么想……”
我有点呆住,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一天醒来,发现小妹不见了,什么也没说,我会以为她不要我了,她不想跟我在一起了……这场景真是太可怕了,我身体一阵颤抖……
“不,不,”我哀求道,“别这样……”
“你明白了吗……”她颤声说,“这就是……你对我……做的事……”
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恍然大梦初醒。这就是我对小妹做的事?我竟然对她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我不禁再次幻想起来,假如有一天小妹对我说,“我要给你买药去了,我去个几年,你在这等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给我讲话的机会,那我会多么生气、迷茫、痛苦……我会想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为什么这么武断?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想法?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不爱我……”云禄断断续续地说,困惑地来回扫视我的两个眼睛。
“我当然爱你——我当然爱你——我错了——对不起——”我沉痛地说。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感受……我的想法……”
“对不起,我没想到,真的……”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羞耻感灼烧着我的双颊。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做决定……你是不是自认为……为我好……就一个人做主?你为什么……像那些老人一样……傲慢……我也是个……独立的人啊……”
仿佛一道闪电刷地劈下来,让我醍醐灌顶。
我当初确实是想着只要为她好,就应该做。可是我的想法真的符合她的利益吗?她也觉得这样好吗?不,我根本不清楚,我只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她的身上。
“哥哥……你想一个人……背负所有吗……为什么……不让我一起承担?”小妹噙着眼泪,凝视着我,“我不是……你的宠物……我是……你的战友……我不要……豢养的爱……我要真正的爱……互相陪伴……互相支持……携手前行……”
我深深地、略带颤抖地呼吸。
是啊,我怎么把小妹当成一个躲在身后的小孩子了?明明她比我更勇敢、更强悍,有多少次她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多少次她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我不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勇往直前的气魄,所向披靡的英姿吗?
可为什么遇到问题,我没有跟她商量,而是自作主张呢?
我潜入心海的底部,深挖埋葬的淤泥,得出了一个丑陋的结论。
当时由于我的疏忽,导致小妹被那个该死的野人侵犯,伤害了身体。对此我一直很自责。我渴望弥补我的过错,渴望帮助妹妹以表现出身为哥哥的价值。我害怕面对妹妹,害怕她责怪我或轻视我,即使我知道她肯定会包容我。她总是包容我的一切。
那我到底怕什么呢?原来我怕的是自己对自己的责备与厌恶,那个不能原谅我的人是我自己。我害怕面对小妹,因为她的病体时刻提醒着我的过失。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雪莲花,一方面是为了赎罪,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另一方面——我从不肯承认——也是为了逃离她。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我被自身丑恶的私心和可耻的懦弱蒙蔽了双眼。
阵阵电流传遍全身,让我微微战栗,我突然想起了法藏说过的话,穿过漫长的岁月,那谆谆教诲音犹在耳:
有的时候,更大的勇气来自面对自己的心……
我幡然悔悟,原来师父早就看穿了我的内心,试图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我。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足够勇敢了。
呵,我还真是远远不够成熟啊。我不禁露出苦笑。
理解了这一点后,另一个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什么是真正的守护?
当我能坦然面对自身时,我也就能坦然面对别人,正视自己与他人的差异和不足,因而得以正视他人的想法。
那么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就是正视她的想法,在协助或劝诫她的思想的过程中不让她受到伤害。
这是以她为主体。过去的我却以自我为中心,还恬不知耻地认为那就是保护。
我心里又是一阵触动。师父什么都明白,他曾试图使我悬崖勒马,我却浪费了他的一片苦心。他把举世无双的武功传授给我,我竟然没看出他对我的深情厚意,而把师父和妹妹都抛弃了。
啊,这就是我,一个幼稚的、可笑的小孩。
我在心里品尝着自己种下的苦果。
但是没关系,承认是改正的第一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缓缓地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带着宛如雨过天晴后澄澈的心灵,直视着妹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