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跟了自己数十年,是心腹中的心腹,张文和才如此敢说,说完,他看了看黄春庭坐过的圈椅,还有用过的茶碗,不由得泛起一丝厌恶,叫幕僚要走,开口道:“等等,把这椅子送到后院柴房,劈了烧火,还有这套茶具,也一同扔了。”边说边骂:“什么东西,一贱奴也敢用我珍品茶碗,等那商会一来,看我不把他一身肥油都给剐个干净,万通商会?改姓张也不错!”
幕僚默然,叫来侍从把茶具和圈椅提走。
夜已深,黄春庭下榻之地,他财大气粗,入了城就遣人购置了宅院作为落脚。
如今他还未睡,坐在矮凳上好似等着什么人,手里掐着一枚金色铜钱把玩。
窸窸窣窣脚步声响起,一人出现在黄春庭面前,躬身一礼:“帮主,属下来迟,还望告罪。”
黄春庭摆摆手:“免了,你为暗间,卧底于此处,往来不自由,难免受些制约,如何,此间可有异动?”
那人抬头,正是张文和的幕僚:“据草原上的兄弟们来报,蒙兀金庭已经迁移数百里,各部族皆已枕戈待旦,想必南下之势难以阻止。”
“且在七日前,有密探来报,冀州城,灭了,只是不知为何不见消息传出。”
黄春庭点点头:“那蒙兀入主草原多年,近些年来势衰,早已压制不住底下各部,南下之事势在必行,正是要借朝廷之手,清理一些不安分的氏族,好稳坐金庭主位。”
他叹了口气:“只是以朝廷现在局势来看,若是应对失法,只怕三险顷刻间攻破,破了三险,内地便是一片坦途,就是直驱国都,灭了国也有可能。”
黄春庭想了想:“至于冀州之事,这我倒知晓,是蒙兀一支精兵所为,随行有左道人士,以法阵封锁冀州城,致使消息不得传出,左右不过拖延个几日。”
“而这精兵则以疾行军插入朝廷心脏咽喉之处,如今想来,估计已经绕过三险,朝内地去了。”
幕僚有些惊讶,他久在陵阳潜伏,不知此事,也不清楚事态已这般严重,转眼间,这王朝竟已面临存亡绝续之境地?
“有什么好惊讶的,朝廷从上到下烂了一个遍,能臣不得出,猛将画地为牢,留在朝堂上的,都是蝇营狗苟之辈,卖官鬻爵,倒卖军需,徭役繁重,民怨沸腾,这是官逼民反之相。”
黄春庭说道:“你在这陵阳,看得还少吗,就连这重中之重的固国之门都是如此模样,更遑论别处。”
“只等时机一到,怕是遍地狼烟,反旗高举,”他笑了笑,“我倒是忘了,咱们才是造反的主力,我经营金钱帮已久,网罗各地失意人才,救济民众,若在太平年,不过是养些善名,可在乱世,这就是实打实的威望!”
“到时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哦,不对,咱们可是忠国义士,该举清君侧的大旗,重整河山。”
正说着,真实身份为金钱帮帮主的黄春庭定住,只见他右手翡翠扳指亮起微光,然后缓缓碎裂。
“荆楚,朝廷气数已失,”他一脸严肃,“就让我等开启这大争之世吧!”
“荆楚听令!”
“在!”
“令下,带领城中暗探,夺下城防,软禁城中官员,若有反抗,生死勿论,至于那张文和,识相的话留着一命,日后祭旗,若是不然,就地格杀!”
“领令!”
荆楚煞气腾腾,起身远走,运转法力,微微张口,却不见声音传出,若是叫张文和见了,定不会相信自己这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是个修行中人。
与此同时,一道道身影趁着月色遮掩奔走,火把如同一条长龙占据城内各个据点,厮杀声,呼喊声响起,不过片刻就已经平息。
黄春庭眯了眯眼,看向张文和宅邸,冷笑道:“什么东西,不过一贱官,也敢阻我金钱帮大势,你乖巧死去好说,若是留的命在,也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与此同时,金钱帮各分舵,各驻点皆有动作,其下遍布各大城池的万通商会,赌坊,酒楼纷纷得了消息,动作频频,只是无有陵阳血腥夺权这般激烈。
待到事态发酵个几日,各地百姓官员俱是有些难以置信,仿佛换了新天。
王朝各地,反旗高举,有傲啸山林的豪杰,据山起义,高举替天行道的大旗。
往日和蔼可亲的金钱帮帮众个个红绸缠头,号赤军,大呼‘苍天已死,赤天当立’,席卷上下。
有押解罪犯罪官的兵士被杀,领头者裹着一众罪兵而反,曾有人传言,那人醉酒时曾遇一条白蛇,白蛇通灵,言说自己是白帝之子,为王朝金德气运所成。
那人手持一把赤剑,挥剑斩蛇,言说自己乃是赤帝子,斩白蛇起义,王朝金德已断,火德当兴,应者无数,可为一脉势力。
王朝跨越南北一条运河,近日里波涛汹涌,冲上来一尊石人,只是那石人唯有一只眼,修缮河堤的徭役当即杀官造反,一句歌谣随着滔滔运河传遍四方——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
还有人曾与水边垂钓,钓得一鱼,鱼腹部高涨,剖开一看,内有一绸条,上面竟写着‘苍天死,赤帝生’的字样。
另外有人拜祭先人,曾见篝火熊熊,野狐鸣叫,此种异象,屡见不鲜,搅得人心大乱,连往日作威作福的官吏都收了手脚,免得夜里被人摸上门,摘了头颅去给叛军邀功。
只是民怨积蓄已久,如江河决堤,再难收束,大地上多的是被官吏逼的活不下的民众,转身投入反军,而唯一的原因就是跟着反军有饭吃。
得益于金钱帮的经营,其下粮草无数,不止能有汤饭,还能见着荤腥,而人为了活着,什么事也能做的出来。
于此同时,号称避世,却每每都要布施米粥,善事做尽,在民间极有威望的慈航静斋也开入世书,言说天下大乱,将择明主成势,改换新天。
在皇城的朱芪不等庆贺自己入道,就听闻消息,吐血不止,生命垂危,又向各正宗发布书信,却不曾收到回音。
而就在这时,两则消息不分前后传来,边境重城冀州城已失,一城民众殉难,草原异族南下,蒙兀兵锋长驱直入,抵达王朝腹地,逼近国都盛京,沿途城镇望风而降,一时间天下哗然。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