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美茹点了点头。 喝了两口茶后，冯美茹觉出点问题来，问梁昳：“没有佐茶小点吗？” 她前脚出门去找服务员要瓜子和点心，周景元后脚就跟上去了。 “梁老师？”这是冯美茹今天第二次听闻周家人这样称呼梁昳，有些不解。 “哦——佳雯啊，我认识的。”冯美茹嘴上应着，心里却不免有些怄气——怪不得两人黏黏糊糊分不掉，原来还有这两层关系在。 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冯美茹也一样。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你实在是过奖了。” 她抬手端起茶杯，示意章芩：“喝茶，喝茶。” 周景元举起交握的手掌，晃一晃，道：“陪我女朋友啊！” “我看阿姨已经有所松动了。”周景元喜上眉梢，嘴角怎么也放不下来。 她抿唇笑了笑，夸周景元：“很敏锐嘛！” “阿姨知道我妈反对我们吗？” “漏不漏洞的，只要他们信了就行。” 两人跟服务员表明来意，等待对方准备好瓜果点心。见服务员实在忙不过来，他们便免了对方的服务，周景元接过了托盘。 周景元将其中一份瓜果点心先摆上窗边的茶桌，再将另一份摆置两位父亲面前的桌上。 不知是暖气烘人，还是茶水暖人，梁昳有些熏熏然，瞧着一室的融洽热闹，心里幸福又满足。 章芩闻言，心里当下便明了了。她摇了摇头，看一眼景元，轻轻笑道：“他选的路他自己走，不管路上有什么，都理应他自己去面对。说句见外的话，如果不是两个孩子的关系，你我都是陌生人，我又怎么可能强求你因为两三句好话就信他呢？” “经验只具备部分参考价值，哪有百分百的绝对指导意义呀。”梁昳见她松了劲儿，笑着插一句，“我如果教条一样地把你的经验当作我的人生指南，那我过的就不是我自己的人生了。你说对不对？” 冯女士不好发作，瞥她一眼：“当妈的心情，你以后才会明白。” 她们母女对话，章芩不好插嘴，借口去洗手间，留出空间来。 冯女士“哼”一声，没好气道：“你怕是早想到了吧，就差把我的老底全揭了。” “我看你敢得很！” 周景元过来添热水，正巧听见了梁昳的这句话。 那时候她一个人，怕被刁难欺负，拼命挺直腰板，态度强硬，明明是孤单无依的身影，却如同一个披甲的战士。今天，她昂着头，披着落日光辉，目光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依然如去年九月的那个傍晚，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魄力。 周景元往茶壶里添好热水后，挨着梁昳坐下来，朝冯美茹微笑道：“阿姨，您站在母亲的立场，当然有理由质疑我。我没有计较过公不公平。” 周景元听见了，牵过她放在桌沿的手掌，轻轻攥住。 “假如有一天，我和梁昳的感情面临风险，我会用心检修，绝不轻易扔掉那颗螺丝钉。”周景元目光灼灼，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白了他的用意，她第一回 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四六分的短发整齐地拢在脑后，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和干净的面容。 “当妈的操心惯了，自己风风雨雨走过来，不愿儿女再吃我们吃过的亏。不过，父母总归是拗不过子女的。”冯美茹微微一笑，是回应，也是释然。 虽说聊天时周景元的嘴上也会说几句轻飘飘的俏皮话，人却实实在在做了很多贴心事。冯美茹都看在眼里。一下午，周景元忙前忙后，时不时关注着两边的茶桌，添水斟茶，周全地照顾长辈和梁昳。 章芩回来时，见三人都隐隐露着笑意，笑着问：“在聊什么？” 落 日第四百六十五秒 她洗了澡回了自己房间，脑海里不断重现下午在茶室的情形，翻来覆去睡不着。梁家川还在客厅看他最爱的谍战片，冯美茹大概是洗漱完了，回了主卧准备睡觉。梁昳想了想，掀开被子，披上羽绒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梁昳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喊一声“妈”。 梁昳走进来，挤进被窝，凑到她手机前，笑着问：“你在看什么？” “你们都不累吗？忙了一天还有精力传照片看？”梁昳有时候是打心底里佩服长辈们旺盛的生命力。 她没说是谁，但梁昳知道，她在问周景元。 冯美茹看着她，从梁昳的羽绒服外套上拈起一根头发，在手指上绕了绕。她笑了笑，像上次从衣柜最底层翻出那件碎花小袄的暗袋一样，说：“赌赌看吧，输了也不怕，妈给你兜着。” 除去来回路上耽误的时间，原本周景元一家只计划在海城待一天的。因为梁家人的邀请，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将返程的时间延后了一日。 直到此时才弄清楚原委的大姐夫惊喜极了，拍着周泽安的肩膀哈哈大笑：“这下跑不掉了，咱俩是亲上加亲啦！” 因为这难得的“缘分”，桌上的长辈频繁举杯，连一向不贪杯的周泽安也久违地喝了不少。 一桌的和谐热闹，章芩还没看够，忽然被周泽安点名，要她一起敬冯美茹和梁家川一杯。 周景元隔桌望过去，笑着朝周泽安抱怨：“爸，怎么不叫我一起啊？” 一桌人笑起来，大姨父连忙给景元递点子：“景元，咱不稀罕搭他那顺风车，咱有诚意，自己单独敬啊！”说完，冲他使了个眼色。 “看看，景元就是聪明啊，一点就透。”大姨父对他赞不绝口。 表嫂碰碰她胳膊，小声道：“你笑什么？” “周景元吗？”表嫂望过去，只见他端着酒杯，跟大姨父碰杯说话，一副受教的谦虚样。 “多好，”表嫂也掩嘴笑起来，“哄得人开开心心的。” 他微垂着眼，在心里筹措着语句。 梁家川却率先碰了碰周景元的杯子，替他解围：“跟丽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