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在周景元坐上回酒店的车之前结束,梁昳也走出房间。 “不吃了,你吃好了我们就可以出 门了。” “好,我在门口等你。” 梁昳直起腰来,看着他:“去跳舞吗?” 梁昳不说话,一双眼睛像 x 光一样看着他。 “那个……你们先去,我还洗碗呢!” “可能跟你们不同路,我想拐去超市看看。”梁家川笑着解释。 “我……”梁家川说得慢,筹措着语句,“我去超市看看有没有晚市打折,买点明天早上吃的。” “十点之前回来。”梁昳挽住冯美茹的右边胳膊,看一眼挂钟,给梁家川限定时间,“太晚会吵到妈妈休息。” 门阖上,梁昳搀着妈妈下了楼。 “你摔了这段时间他也天天去?” 梁昳侧头看着妈妈,五十二岁的冯美茹是机械厂出了名的标志美人,标准的杏眼汪着脉脉春水,最是端庄秀美。即便添了几丝白发,仍无损她的美貌和气质。 冯美茹笑着摇头:“哪里剪得完?老了就会长呀。” “不用了,过几天让你大姨帮我染一染就行。” “不掩耳盗铃,我就得被你拔秃了。”冯美茹瞪她一眼,笑,“你得接受妈妈变老的事实。不论是剪是拔,只要根在那儿,还是会再长的。” 冯美茹一惊:“为什么这样说?” 梁昳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早过了“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年纪,她会看会听会分析,甚至比长辈看得还长远。她很早就明白了妈妈,一面看不上爸爸的所作所为,一面又狠不下心舍掉他,像染白头发一样,只要不显眼,遮一遮盖一盖就过去了。 “婚姻哪,是断了根还连着筋的。我不离,因为你,也因为你爷爷。” 她臂弯里搭着女儿的手臂,缓步走着,话也缓缓的:“你爷爷一手提拔了冯家上下两辈人,这份恩,你外婆顾念了一辈子。再说对你,即便你奶奶重男轻女,你爷爷也从没亏过你,三个孙辈,他最宠你。不论是对子媳的支持还是对孙女的看顾,我都打心底感激,他人虽不在了,但这份情我忘不掉也没法忘。” “所以啊,我跟你爸,只要他没动真格……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丽丽,你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义吗?”冯美茹抬起右手,捂住右眼,告诉她,“就在于闭起来的这只眼。” 冯美茹摆摆头:“等等,你先帮我拿样东西。” 冯美茹在卧室的矮榻上坐下,指一指衣柜:“你把靠墙的那扇柜门打开。” “不会是要给我穿吧?”梁昳笑,递到冯美茹手边。 梁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你……你怎么把卡放这里?” “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防我爸不是一年两年了吧?” “要不了这么多,我只借了十万。”梁昳推还给她,“再说,我自己慢慢还就行了。” 冯美茹让梁昳把小花袄放回原处,自己摸到手机,直接给她转了账。 梁昳是第二天下午走的,国庆演出迫在眉睫,民乐团赶着排练,她不能耽搁太久。好在妈妈精神好,又有大姨过来帮忙照顾,她好歹能放心了。 打车回家的路上,车排起长龙,司机忍不住朝她抱怨:“海城本来就堵,因为办家居博览会,更堵了。” “不知道,估计天吧,反正哪天堵得好点儿了,应该就是开完了。”昳望着缓慢移动的车龙,笑一笑:“堵归堵,这两天生意应该也不错吧?” 司机师傅的生意好,不知道周景元在展会的工作顺不顺利,但梁昳猜想,他一定很忙。等他忙完回遥城的时候,自己欠他的人情,也该还了。只是拿什么还,梁昳还得好好盘算一下。 梁昳一边享受着家人的爱,一边哭笑不得:“少拿一点吧,东西太多不方便。” “不用送了吧,我自己坐地铁就成。” “等我归置一下。”梁昳动手把大姨和妈妈准备的东西重新翻检了一遍,去阳台找了一个大纸箱,挑了一部分东西放进去,拿胶带粘好封起来。她自己抱起来试了试重量,笑道,“有点沉,要不再拿一些出来吧?” 梁家川去厨房找了根绳子,把箱子捆起来,留出一截系好,做成提手,再拿胶带把提手处缠得宽宽的,方便手拎。他提着试了试,递给梁昳:“试试,提不提得动?” 随后,梁家川拎着箱子下了楼,梁昳背上背包 ,跟冯美茹和大姨再见。 其实,梁昳是有话想对梁家川说的,这一路她欲言又止,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契机。说话跟做事一样,一旦错过那个气口,也许就再也没有一个时间点能恰好说出那句话了。梁昳碍于自己小辈的身份,即使爸爸再不得体,她也不能对他耳提面命。 回到遥城,梁昳第一时间把大纸箱整理出来。大姨做的卤牛肉放两包进冰箱冷冻,吃的时候拿出来化冻加热就行,剩下的带去乐团给碰碰他们分。还有一些自家晒的果脯和菜干,她分装好自留和送人的分量,拿密实袋封好,冷藏起来。至于那些包装精美的特产、小食,她单独放在了储物柜里。 等到一行人坐上返程的航班时,他们才觉出累来。不过好在收获颇丰,不论是得到诸多灵感的设计师还是看得手痒痒准备回去试做新家具的老赵,抑或是周景文和周景元,心里都勾画着自己的蓝图,准备大干一场。 周景元正在闭目养神,被大哥叫醒,满脸不乐意:“没这么着急吧?” 周景元看他这几天忙前忙后,不是在应酬就是在整理资料,比谁都辛苦,劝他:“大哥,你不是铁人,稍微休息一下吧。” “变态。”周景元自知完全不能跟大哥这种把整理数据当放松的狠人相提并论,只能抬出乔婷婷,“回家大嫂都得心疼你累瘦了。” 周景元如蒙大赦,拱手作揖,重新闭上了眼睛。 下了飞机,厂里派了车来接他们。周景元惦记着车还停在机场车库,让老赵和其他人坐车回崇新,自己去开车。周景文要回市区的家,正好坐他的车。 “就一个箱子,我还不能拿吗?”周景文笑。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周景文和周景元一起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