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还有转圜的余地,连声谢谢。 他去而复返,添了点又报出一个数来。 他在思考,余田预备给他添把火:“实话跟您说了吧,这已经到顶了,您要觉得合适,咱们现在就签合同。” 余田笑了,起身道:“我们已经把诚意摆在台面了,您如果还有顾虑,可以再考虑考虑。” “现在签合同,立刻付 30的定金,手续一办妥,尾款到账。”余田出入周家,耳濡目染最多的不是生意场上的来往技巧,而是做事先做人的道理——坦诚洒脱,不拖泥带水。 签合同、盖章,即付定金,承包人将各项资料、证照找出来,一并交给余田。余田收好,跟人“再见”,大步离开。 余田停下脚步,看他们:“有事?” 余田瞧着他们,没答话,问:“你们是在这里做工的?” “我们一直在这里料理果园。”最先开口那位中年男子指指园子,又看看余田,问,“老板,你是继续做果园还是改做别的?” “不管做什么,只要你需要人手,我们都能做。”中年男子极力推荐自己和身边的人,“这么大的园子,总要人打理的,我们几个都是熟手,绝对帮你做好。” 工人一个一个答,他一面听着,一面给周景元发消息汇报情况。过了会儿,收到回复,他揣好手机,又问:“还能做什么?” “会开车吗?” “会做饭吗?” 余田点点头:“都留下吧。” “往常做什么,就先接着做。”余田看他们定下心来,没有之前的愁容,笑了笑,往外走。 余田想了想:“先照旧,等我们正式接管了再涨。” 余田似乎被那群工人感染了,开车回家具厂的路上心情很好,一路开着音响放着音乐,连生长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崇新此刻在他眼里都漂亮了不少。 余田手打方向盘,靠边停车,推门下车,快跑几步靠近事故现场。刚才在车里,他就看见两位车主在争论,此时离得近了,他唤一声:“二姐——” 余田没多话,细细打量周景星,只关心一件事:“你受伤没?” 日头正烈,余田瞥一眼她被晒红的脸颊,快速问明情况,朝她道:“你去旁边等着,我来处理。” 不过是最简单的行车事故,周景星在前,被后车追了尾,解决办法不外乎走保险和私了两条路。 余田跟着周景元工作这两年,大事小事都见过,这类事故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他懒得跟对方废话,还是那句话:“报警走保险或者去 4s 店付费修理,选一个吧。” 对方刚吐一个字,余田截了话:“没有第三个选项,我不想跟你磨这块儿八毛的。”说着,他扭头朝周景星道,“姐,报警吧。” “你跟我姐怎么没‘好商量’呢?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余田白他一眼。 “不抽。”余田手都没伸,“要不要报警?” “那你想怎么样?”余田难得皱了眉,“大热天的,大家也别耗着了。” “不能。”余田果断拒绝,“啧”一声,“大老爷们儿,能不能爽快点?” 余田怕肇事方耍滑头,坐上对方的车。周景星的车只是车屁股被撞瘪了,还能开,余田让她开自己的车跟着。 “一会儿回来取。” 周景星在一旁,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开车送周景星回家,余田一改方才的八面玲珑,沉默得像现吞了哑药。 余田耳朵猛地红起来。 “没。”余田认真开车,连头也不敢回。 余田听到“嫖资”两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使劲抿了抿唇,道:“不是。” “你说的都不是。” 车开进小区大门,再绕到周泽恒家的小院前,余田停好车,听见周景星松安全带的声音,他低着头假装掏手机,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余田看一眼,二话不说,取钥匙下车。 余田搬一箱去厨房放好,抱着另一箱往二楼走,上去后,把箱子放在楼梯口。 余田看她一眼,弯腰重新抱起纸箱,往里走。周景星先他一步,按下门把,推开门。 “二姐……”余田下意识拉她,“我得走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周景星一怔,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胸膛上:“你在这儿给我语文造句呢!” “姐?”周景星好笑,就着还没落下的手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迫得人勾下头来,她踮脚凑上去,吻在他唇上,“这样的姐吗?” 周景星双手贴着他的脸,箍住他的头,偏不让他动,又吻上去。 周景星怎么可能让他逃,唇贴着唇,堵住他的声音:“别攀亲戚,早他妈出五服了。” 八月底的遥城,最令人难以承受的是望不到尽头的暑热,似乎在伏天之外还有无数个盛夏。好在盛夏除了热,总给人繁盛热烈的感觉,连带心情也能跟着明媚起来。 他迫不及待举办了这个家庭内部的小型庆功宴,参与的人只有大哥大嫂、二姐、余田和自己。远星的转型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们兄妹几人被委以重任,是改革的中坚力量。越是阻力大的前行,越是需要被支持、被鼓励。与其说这条低调试运行的生产线是一次试点,不如说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功范例和佐证,更是一次巨大的鼓舞。 余田还算清醒,主动承担了送醉得最厉害的周景元和看上去有一点点醉的周景星的任务。因为饭店就在市区,离周景元市区的住处不远,他叫了车,先送周景元回家。安顿周景星在客厅坐一会儿的功夫,余田给周景元擦了把脸,还拉了凉被给他搭肚子。 余田感觉自己耳朵烫起来,慌忙收回视线,装作去检查窗户关好没,回身时说了句:“二姐,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