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伸手,将两人挡在车外,恭恭敬敬道:“先帝正在出宫的路上,姑娘还需耐心些。”已经成先帝了么......荆沅有些恍惚,她抬头看向空荡荡的宫门,熟悉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刘珏身形消瘦得厉害,近乎于形销骨立,眼周挂着浓重而又惨淡的青黑,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身上的龙袍不知穿了多久,一片脏污,遮掩了原本明黄的颜色,愈发黯淡无光,就连衣袍上绣着的张牙舞爪的腾龙都蒙上尘土,失去剑拔弩张的气焰。刘珏低着头,拖沓着走,仿佛天地间踽踽独行的归人,意气风发地来,伤痕累累地去。还未至近前,只听得清脆“啪”的一声,将一旁看热闹的人吓了个激灵。刘珏被打得深深偏过头去,嘴角顿时渗出鲜血,他神色木然,眼里一片死寂。“对不起。”他含糊不清地说,声音干涩哽咽,发出破碎不成调的哭泣:“皇......皇兄,我还是没做好。”我还是,辜负所托了。--------------------刘珏的退位诏书参考了清末皇帝授权禅位给袁世凯的诏书,如有纰漏,欢迎指正!第76章 定局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刘珏禅位于王秋迟,改国号翊,以年号太平开朝,始更万象,择日登基。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城门,马车上,刘珏与姚简付青二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许久之后,付青才迟疑开口:“陛......刘公子,小女子师从蜀州叶医师,医术虽称不上精湛,却也略懂皮毛,还请......”刘珏将手举至唇边,虚虚握成拳,闷咳了两声,打断了她。他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形容枯槁,明明正值华年,两鬓却已生白发,看上去无端苍老许多。“无妨。”他将衣袖撩起,露出一截单薄伶仃的手腕,向前递给付青。付青在药箱里倒腾了一番,随后开始为刘珏诊脉。姚简倚着窗,走马观花般地看着车外飞速掠过的景致。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前朝自窦云一战后,伤及根本,无力回天。而王秋迟自上位之后,新立法度,肃清朝野。尅切民情,减轻税负。削减军队,养精蓄锐,实行“屯田制”,以备后患......凡此种种,皆极大挽回前朝所犯的种种错误。王朝呈现欣欣向荣,蓬勃发展之势,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街头巷陌,五湖四海,皆对王秋迟交口称道,言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为千古一帝。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京城早已废弃的秦王府中,也同大翊王朝一样,重焕生机:原本荒凉的庭院重整一新,枯草逢生,百花齐放,别是一番风情。荆沅无事便搬着竹椅躺在院里晒太阳:之前那把竹椅遗失宫中,为此荆沅纳闷了好久,整日闷闷不乐。付祂知晓后,失笑道:“不就是个竹椅吗?”“不一样!”荆沅辩解:“你给我做的!”于是隔日付祂又给她做了一个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竹椅,荆沅这才罢休。她抱着心心念念的竹椅摆在院里,还勒令沧海桑田,除了她自己和付祂,谁也不准碰。后来在荆沅不断的软磨硬泡之下,付祂又在庭院里做了架秋千。荆沅整日坐在上面,翻开那些古书,有时候又是话本,开始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念起书来,有时念到口干舌燥才罢休。长此以往,不少以前喜欢在废弃的秦王府里玩捉迷藏的稚童们也凑了上来:他们原本害怕荆沅入主秦王府,会驱赶他们。谁知荆沅非但没撵他们,反而喜闻乐见地读他们最喜欢的话本。于是乎,一来二去的,那些孩童与荆沅混熟了,便定时翻墙脚过来听书,一听便是半日,从旭日初升听到日上三竿,家里喊吃饭了才回去。“今日是什么书来着?”荆沅偷偷摸摸地溜进书房,站在一扇巨大的木制书柜旁,翻着桑田昨日刚买的几本话本。“无情皇帝狠狠爱......”荆沅蹙着眉,又去看下一本的封皮:“宫闱秘闻:昭肃帝与将军二三事。”“肃”是刘煜的谥号。“这个有意思。”荆沅将话本抽出来,藏在衣服里,随即又从书柜里抽出一本百家言,信步出去了。三五成群的稚童搬着付祂做的小竹凳,坐在荆沅平时念书的秋千下。荆沅站在书房前,远远望去,一片乌压压的小脑袋攒动着,却又规规矩矩地坐好,不哭不闹。付祂站在秋千旁,回头望见她,眼底盛着清浅的笑意。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荆沅打横抱起,轻轻放在秋千上。众目睽睽之下,荆沅百年难得一红的老脸竟有些发烫,她搡了搡付祂,低声说:“孩子们都在这。”付祂没说话,抿着唇看着她笑,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笑意。荆沅将书翻开,挡住熟得透红的面颊,一边欲盖弥彰地胡乱念着书,一边在心里暗暗腹诽。今夜肯定不能放过你!“小屁孩们听好了,我只念一遍。”稚童们两眼放光,齐声响亮应道:“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谢清尘立于廊下,孑然一身。他抬头看向庭院中参天古树上抽芽吐蕊的绿枝,低低念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