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齐扶枝曾告诉过她的,独属于刘煜的,不堪回首的往事。“罢了。”还不等荆沅回答,刘珏便苦笑着摆了摆手,“你走吧。”“陛下,珍重。”荆沅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偌大无人的宫殿里。待二人彻底走后,刘珏紧绷的脊背一松,无力委顿在龙椅里,十二旒冕盖住了他的脸。许久之后,沉闷的笑声从冠冕下流出,刘珏笑了很久,边笑边流泪。他用手盖住起伏的胸膛,渐渐的,笑声被一阵一阵如雷鸣般重重的咳声所取代。刘珏趴伏着,似乎要将五脏六腑尽数咳出来,直到最后脸颊涨红,他才稍稍止息。眼尾晕着几分泪意,沾湿了明黄的龙袍。他仰头看向黑得漫无边际的穹顶,双目放空。“我亦无心此位啊......”他自言自语着。付祂虚虚将怀里的人圈住,她低着头,垂下的目光温柔而专注。“我本设想,待洛河清官复原职之后,统率禁军,又任凉州太守,可与王思齐抗衡,不至于任其一家独大。谢子牧虽坐拥沧州,但经此一役,兵力损耗严重,暂时无力与之相匹敌。景州牧自讨窦一战后为避风头,自乞骸骨,告老还乡。景州军队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自然也没有了牵制未州的能力。”荆沅仰头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喃喃道。一只信鸢堪堪停在付祂肩头,偏头看着喋喋不休的荆沅,似乎在思考这个奇怪的人在自语些什么。天空中的鹰隼低下头来,锐利锋芒的瞳仁牢牢锁定在浑然不觉的信鸢身上。付祂腾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摸出鸟食喂给它。信鸢眨巴眨巴眼,停栖在付祂伸出的干净秀丽的手上,低下头啄食,任凭荆沅伸手解下它腿间的密信。是从京城来的。上面只有寥落的几个字。陛下危,速归。......洛阳丞相府外,一人驱马疾驰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伴随着一声急促短暂的“吁”,谢清尘扬蹄勒马,骏马打了个转,停在丞相府前。有守卫借着昏暗的灯笼光细瞧,待人逼至近前了才惊跳起来:“哎呦原来是谢太守,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丞相大人正忙呢,还请太守稍等片刻,容小的去通传。”谢清尘一身汗气,一路奔波,气儿都还没喘匀。他烦闷地踹了府门一脚,一脸阴沉,只冷冷吐出一个字:“去。”守卫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脚下打着滑溜了进去。不出一会儿,那守卫探出个脑袋,战战兢兢地说:“太守大人,您请进,丞相在书房等您呢。”谢清尘抱臂低着头,倚在墙外沉思。闻言,他紧了紧腰间的佩剑,抬步拾级而上。王秋迟正临摹着一幅字画,听见门外的响动,他热情地抬起头,亲亲热热地唤他:“子牧,你来啦。”下一瞬,后颈一凉,一把寒气凛然的长剑架在他脖颈上。王秋迟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僵了片刻。“你究竟要干什么?”谢清尘压低声音,往昔清隽柔和的眼睛一片赤红,仿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王秋迟想转头,谢清尘手下一紧,鲜血顿时沿着剑尖喷涌而出,滴落在字画上,给画上平淡无味,了无生气的山水添了一抹亮色。“子牧,你这又是干什么?”王秋迟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在问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你把陛下关在哪?”谢清尘恶狠狠道,他额间不断渗出汗珠,明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仿佛火焰在灼烧。王秋迟一手握住剑尖,任由锋利的剑刃刺破他掌心的皮肤。他缓缓转过身,笑容如午夜中的鬼魅一般摄魂勾魄。“你要杀我吗?”无声的黑夜中,只能听到烛火在耳边噼啪炸开。谢清尘思绪乱成一团麻,根本理不通王秋迟话中的深意,只是见王秋迟不怕疼地捏着剑刃,又下意识地想抽回手。王秋迟又逼近了一些,他松开浑身是血的剑身,从容不迫地迎了上去,锋利的剑尖刺破他的皮肉,随着他不断向前的动作狠狠掼进左边的肩膀。白净整洁的衣衫霎时漾开一团血色,谢清尘连连后退,最后狼狈地收回剑,随着“哐啷”一声,长剑在地面上弹了几下,怆然落地。他还是不能,还是不能......“还是不能将剑对准亲近之人么?”王秋迟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坐在地上一脸颓然的谢清尘。窗外无声涌上如浪堆叠般的死士,他们隐匿于夜色深处,伺机而动。“你该庆幸,子牧。”王秋迟蹲下身,嘴角扯开一个残忍的笑,肩头鲜血汨汨不断流出,他也仿若未觉。“如果你今夜杀了我,那么你也会为我陪葬。”他用力攥着谢清尘的下颌,将鲜血抹开在他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上。谢清尘痛苦地喘息着,双眼紧闭,冷汗不断往下淌。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王秋迟对他为所欲为。王秋迟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安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声音温柔和煦,一如当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吧。”--------------------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南北朝)吴均《与朱元思书》第74章 龙争刘珏再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一点烛光幽幽燃烧,映亮他苍白憔悴的面颊。刘珏伸出手,想将烛台拿下来,却不慎被滴落的烛泪烫得缩了回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