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云素来不喜夜里昏暗,是故每每入夜,便唤人将整个将军府的灯都点燃,枕着迷离的烛火幽光他才能安稳入眠。他在书房里,正批阅着今日送上来的文书。送至刘煜案前的奏折都要先过他的眼,待筛去些不合时宜的文章,剩下的才会呈送到刘煜眼前。洛宴平气定神闲的捧着上好的瓷杯,茶香氤氲中,他望见了匆匆赶来的小厮。“将军,太后娘娘来信了。”窦云瞥了一眼,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道:“下去吧。”小厮退下之后,窦云拆了信来看,阅毕,他忽地笑了一声。洛宴平抬眼,半取笑道:“何事惹得将军高兴?可否让在下也听听?”“无他。”窦云兴致缺缺地将信扔做一团,轻蔑一笑:“猎物想逃,发现自己逃不掉,还是要被抓回来,乖乖做这笼中雀。”洛宴平挑眉,饶有兴致道:“将军可说的是,当今圣上?”窦云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总有些人,自以为是到以为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了,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殊不知,那正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天牢。”“将军高明。”洛宴平谄媚道,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听闻今上龙体抱恙,乃至每况愈下,竟丝毫不见好转痕迹。”“那可是我着人特地从蜀地寻的毒,无色无味,易溶于香,长久服之能让人周身剧痛,爆体而亡。”窦云冷哼了一声,他眼里是遮藏不住的野心和狠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扶持了他刘煜这么多年,如今倒反咬我一口。”“我不置他于死地,来日他便会手刃了我。”洛宴平望着窦云得意的笑颜,连声附和,末了,他眼皮一抬,端的是献媚:“就怕这皇帝,起死回生了。”“必然不会。”窦云斩钉截铁道,他像是稳操胜券:“这毒解药只在我手,他刘煜要拿解药,先得从我的尸身踏过去,你觉得,他有这个能耐吗?”“将军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在下佩服。”洛宴平将茶放了,起身对窦云一揖。“看来在下没跟错人。只是不知道,将军意属何人呢?”“刘氏一族皆软弱,都是些任人拿捏的货色,没了刘煜,还有他弟弟刘珏。虽说并无血亲,却也是个逆来顺受的主,更何况......”窦云轻一声笑:“他可比他那个一身反骨的哥哥听话多了。”洛宴平惯会阿谀奉承,他垂眸,敛下眼中思绪,恭恭敬敬道:“良臣择明主,在下自愧不如。”月华如练,洛宴平出了将军府,他仰头看着清明的月色,光怪陆离的景象如走马观花般从他眼前一闪而过。被他一箭射落山崖的付祂,傲骨凌厉公然和窦云对峙的姚简,还有窦云胜券在握的笑脸。生于乱世,总要有人来搅弄风云,将这乱世搅他个天翻地覆。而他,就是这翻云覆雨,颠倒天地的命定之人。第41章 交锋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排大雁翱翔而过,留下数道云影。齐扶枝于亭中对弈,庭前花落,斑驳了他清俊的侧影。“少府大人,这是今岁新上的贡茶,皇上特意差人送来的。”有小厮捧着茶案,轻声道。齐扶枝手执棋子,淡淡瞥了一眼,道:“放那吧。”小厮面色有些踟蹰,他欲言又止:“这......”“陛下宣我过去?”齐扶枝似是看破他心中所想。小厮忙点头,一边又为刘煜美言:“陛下常念着您呢,说您已经许久未去找他了。”齐扶枝不置可否道:“就说我偶感风寒,不便面圣。”小厮犹犹豫豫,捧着茶案不肯走。齐扶枝斜睨了他一眼,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你是我的下人,还是什么其他人的下人,这么为他说话?”此话可谓大逆不道,小厮忙跪下来磕头,边磕边道:“少府还请三思,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去,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一番,连累了您就不好了!”“按我原话传达陛下,你退下吧。”齐扶枝不再看他,又将目光转向了棋盘。黑白二子分明,只是弈者唯他一人,再无旁人耳。小厮无声退了下去,只是那茶案还放在庭前小桌上,白气袅袅,茶香氤氲。齐扶枝出神地看着那上好的贡茶,忽的想起了幼时一件趣事。那时他和刘煜还是很好的玩伴,日日一同上学宫,一同下学。齐扶枝嗜茶如命,齐大人新得先帝赏赐的上好贡茶,日日都命人泡茶待客,茶香袅袅,盈了满室。是以齐扶枝尤其馋他爹的那几两贡茶。齐大人常将茶放在高处,那时的齐扶枝仍是个小团子,身量还未长开,便撺掇着比他大的刘煜帮他取。刘煜也不疑有他,就真这么把那贡茶全取了给他;待到入夜齐大人回来时,发现自己珍藏的宝贝贡茶全叫人拿了去,便勃然大怒,誓要揪出幕后黑手。齐扶枝因为生性贪玩放纵,又和齐大人同出一脉的爱茶,齐大人便疑心是他所为,故而怒目圆睁,手里拿着戒尺,便要好好教训他一番。齐扶枝害怕,躲在刘煜身后不肯冒头,惹得齐大人火冒三丈,定要打他个半死不活。刘煜心软,又想着贡茶确实是他偷来的,便要替齐扶枝挨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