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不巧，我想着晚上给你打电话会打扰到你休息。” 他在电话那头咯咯笑道：“听你说话还是这样的开心，有幸请你看场电影吗？” 她现在一静下来便会去想泠小姐，想她和他如何的恋爱，想她如何使他着迷。 也不知原句到底是“我很爱你。”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电话那边焦急道：“喂？听得见我说话吗？” 挂了电话一阵恍惚，走到试衣镜跟前照了照，诧异自己怎么穿的这样的黑，钻到黑夜里只能看见一个脑袋，像要去替人送葬似的，无故年长了几岁。随即换了件粉红衣裙，紧接着描眉画眼，略施脂粉，不要让谈先生看出自己意兴阑珊才好。 司机陪他苦等，抓耳挠腮道：“大少爷今晚就像警官追捕犯人一样，甲乙丙唉。” 越珒沉着脸道：“可不是嫌犯一个，还很狡猾。” 入了秋早晚凉，中午也还是热。街边商店里的橱窗已经陈列驼毛的冬大衣。 精神再不济，这城市还在一如往常的运转着。 电影院门口竖着广告牌，五色的灯光流转，照的人脸又蓝又红。广告牌前站着一位男士，穿着一袭五彩的长袍，胁下夹着一把细长的黑色雨伞。 “谈先生？” “让你久等了，我方才差点儿没敢认你，打招呼的时候心都是虚的，生怕认错了人闹了笑话。” 他印象里的她总是穿着旗袍，颜色都很素雅，忽而见她穿这样粉红的洋装，人一下子变得活泼俏皮起来，只是得天独厚的东方色彩淡去了一些，仿佛错将牡丹插入阿尔托玻璃花瓶，是一种新的冲突的美。 朱丹抿嘴笑道：“许久不见，你怎么穿起长衫来了。 “有一点点，像是租来的，有些肥大。” 他自己其实也穿不惯，但难得换个模样，想着也让她看看新鲜。 没有了光，他的衣服呈现出原本的灰白。 她忘记了方才说的话，问他：“票买了吗？” ≡grand theatre≡ 廳 正 3排16 效無期過位一座入 朱丹颔首道：“唔，又让你破费了，真是叫人难为情。” 电影散场，人群从正厅一窝风的涌了出去，散不开，堵在电影院门口躲雨，挤挤挨挨，等候车夫一辆一辆冒雨奔来，兜开车座的油布蓬，迎着路灯，可以看见雨珠一颗一颗的在油布上起舞，溅起一朵朵昙花一现的雨花。 朱丹刚想抱怨：又下雨。话到嘴边，只见谈司珂利索的抖开黑色伞瓣，撑到雨幕中，笑道：“好像每次见你总要中途下雨，出门前我还在犹豫今朝老天爷会不会给我谈某人一个面子——” “我猜也是，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两人同时沉默，知道车夫误会，可何必去和他解释什么呢，只怕更叫人家多想。 离得太近，两人各自别过头想心事，都有点窘。 “我倒觉得下雨挺好，一下雨人便本能的要往温暖的舒适的屋里头钻，逼着不想回家的人回家，有利于促进家庭和谐。” 他紧攥着雨伞，心想月老怎么偏对他放任不管？ 钻进黄包车的时候，回首看见黑色汽车旁站着一人，他隐约觉得他在盯着他看，于是擦了擦眼镜片的水雾准备仔细瞧个清楚，奈何车夫一个神龙摆尾，彻底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朱丹一进公寓，便感觉后面有人夹脚跟了进来，气势汹汹的，直叫她心慌，吓得头也不敢回，疾步去拍警卫室的门。 她听得懂，但是不习惯说英文，所以仍是用中文回答他：“哎，看电影去了。” 此时电梯员也趿着拖鞋走了出来，咧嘴道： 但看两人一湿一干，又觉得不像，顿时住了嘴，忙着在腰间取下钥匙开电梯门。 头发湿了，耳垂上还挂着雨珠，他厌恶的脱下淋湿的外套搭在手腕上，用一种很轻浮的口吻对她调侃道：“没想到陈小姐就连看电影也打扮得这样时髦。” 他紧贴在她身后迈入电梯。电梯员笑道：“陈小姐天生丽质，比住在三楼的电影明星还要漂亮呢。”他越说声音越小，因是升到了三楼，怕被那位影星听去。 朱丹明知他是故意的，但为了不使电梯员看出异样来，陪着他玩起了友好邻居的寒暄游戏：“《新旧上海》，挺好笑的，顾先生近日不妨带女朋友去看看。” 电梯员八卦道：“我有一次见到顾先生横抱着一个女士回来，还是我开的电梯呢，只是可惜，没看到面孔，不过看身材应当是不差的，跟陈小姐差不多。” 朱丹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听到咚咚的脚步声逼近，手一哆嗦，钥匙不小心从包里滑了出来，清脆的砸到水门汀上。 他站在她的身后，一把将她拦腰捞起，伸脚将钥匙踢远了些，附耳道：“你现在真是不像话的太不像话！” 他不答，反问：“你几时出去的？” “嗯？七点多少？” “需要。” 他闻言嗤鼻，顺势在她腰间一拧，无情拆穿道：“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