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仙往咖啡里夹了两块方糖,一面用勺子缓缓搅拌,一面解释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宝爷可不会娶我,他只是欣赏我的戏。再说了,他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又算什么?” “有什么法子,你方才也看见了,他教我吸鸦片啊,我一吸就着了他的道,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朱丹忽然觉得有些冷,其实是心寒,因为月仙的一番话而感到难过,一刹那,她把自己当作了小月仙,而越珒或许也会像宝爷一样只爱不娶,那她又离得开他吗? 月仙嗤笑起来,拍了拍水道:“陈小姐真是有趣的很,劝一个人去戒大烟无疑是叫他去绝食,擎等着去死。” 朱丹怔怔看着她,下巴轻点着水面。 朱丹越发觉得她人不坏,不仅不坏,还有些可怜。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她问她:“依月仙小姐看,顾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们洗得太久,宝爷和越珒早已移步休息室吃点心,老规矩,浴后吃一屉蟹黄小笼包,品一盅广式凉茶,真真是快活似神仙。 她们进到休息室的时候,一头秀发只用毛巾吸了水分,半干不干的搭在肩上,额前垂下两绺龙须似的刘海,风扇一吹,龙须飞舞。 越珒殷勤地调制了一碟醋辣蒜蘸料置在她的面前,递上筷子道:“快尝尝。” 越珒一脸坏笑道:“可不是,她就好这一口。” 越珒连忙蹙起眉头道:“喔,开心吗?” “开心的呀,我和月仙小姐很是投缘,方才在浴室聊了很多贴己话呢。” 越珒摇头道:“等你们的时候我和宝爷已经吃过了,陈小姐不必与我客气,快吃吧。”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怨念,附耳道:“不许记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我吃一口,恩怨两清好不好?” 小月仙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真是一对重口。” 小月仙翻了翻白眼,道:“有什么法子,我得护着嗓子,辛辣刺激最是伤嗓子了,宝爷喜欢听破锣嗓子唱戏吗?你若喜欢,我天天放开了吃。” 宝爷咬断了牙签,呸了呸嘴里的竹屑,又去用另一头掏耳朵。 小月仙道:“可不是,我们唱戏之人可不兴吃辣,吃一口能哑上半天呢。” 小月仙柳眉一抬,道:“怎么,陈小姐也唱戏?” 醋辣碟见效很快,嗓子已经哑了。 江老板提议道:“一人闷的发慌,两人眼睛发光,三人啥也不成,四人麻将一场。四位刚好凑一桌,要不要打几圈牌?” 宝爷咂嘴道:“上海小囡,哪有不会打牌的。” 朱丹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海小囡都会打牌,但她的确是会,功劳全在兰芝,弄堂里谁家三缺一都习惯喊她做牌搭子,她准去,而且牌技很好,赢多输少。朱丹小时候常在麻将桌边搬个小板凳做作业,耳濡目染,也不用刻意去学,自然而然就会了。起先兰芝如厕时,便喊她上桌替她打两圈,待她如厕回来,牌已经胡了。胡的次数多了,大家都不愿朱丹上来顶桌,宁愿嗑瓜子干等兰芝上厕所回来。 小月仙见她没有否定,笑眯眯道:“看来是会了,宝爷看人准没错。” 小月仙欲慷慨解囊,可宝爷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哪里需要她帮。了算你的。”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四人移步到隔壁的牌室,一张八仙桌,一壁古玩柜,一套法式高背扶手椅沙发,八仙桌上铺着毛毯,提盒里整齐码着一套定制的竹骨麻将以及一粒玉骰子,四张花牌刻的是空城计的连环画,听用牌面刻的是梅、荷、兰、菊。 古玩花瓶里供着鲜花,百合、玫瑰、晚香玉按照颜色交错叠放,晚风一吹,香风细细。宝爷坐东,说是紫气东来,谁都不能挡了他的运。于是小月仙坐宝爷对面,越珒和朱丹各坐南北。 “碰。”朱丹出手如闪电。 “发财”宝爷掷牌。 宝爷苦笑道:“狗屁发财,老子底裤都快输没了,没想到陈小姐手气怪好的。” 又“噗”了一声,宝爷察觉出是大富作祟,抬脚一踹,骂道:“狗东西,老子说狗屁,不是叫你放屁!” 江老板想起了什么似的,蹲下凑近大富的嘴边闻了闻,揣测道:“呀,哎呀,大概是吃了掉在地上的炒胡豆,嘴里还有味呢。” 大富吐了吐舌头,江老板更加笃定道:“确实是炒胡豆味。” “他姥姥的吃什么不好,吃炒胡豆,难怪老子今晚手臭,大富,滚外边呆着去。” 小月仙在桌下踢了宝爷一脚,嗔怪道:“你对大富好一点,自己手臭,怪狗做什么。” “放开我的手,抓牌呢,别坏了我的手气!” 越珒夷然掷出一张八万,有意给小月仙递牌,缓和气氛道:“别急,风水轮流转,人人都有机会。” 朱丹赢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后四圈刻意放水,赢的钱一圈圈又输了回去。小月仙脸色渐渐回转,赢高兴了,这才肯放他们回去。 她微笑说:“好。再见。” 他们目送着宝爷搂着小月仙上了车,方才转身钻进车内。他突然说:“我知道你后面放水了,你牌技很好,但放水的技术似乎不太高明。” “那你高兴吗?” “你今晚着实惊到我了,你这双手简直是个宝,你还有多少惊喜瞒着我?” “怎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