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司珂不情不愿地朝后退了几步,望着她倔强的背影暗暗感叹道:“这也变得太快了。” 厕所里也传来了几声更野的猫叫,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角,探出半张警惕的脸。见是同伴,琉璃猛地把她拽了进来,焦急地问:“结束了吗?一切顺利吗?” “他是谁?” “他不会认出你来吧?” 朱丹将面具交还给琉璃,扶着水池台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这条淡蓝色裙子其实是有一些门道在里头的,正反都能穿出去,可表可里,能屈能伸。里子是粉白色的,搭着一层层薄薄的蕾丝。接着拆下皮筋,把蜷曲的头发编成了两股麻花辫垂在胸前。 琉璃望着镜子里的朱丹,朱丹望着镜子里的琉璃,她们笑起来眉眼和嘴角弯曲的弧度是很相似的,这种相似偶尔也会让人产生错觉,短暂地恍惚。 琉璃点点头,伸手替她抹去残存的口红,谢道:“朱丹,谢谢你。” 琉璃握住她的手信心满满道:“傻瓜,有你帮我,我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你可是小周璇诶,除非周旋本人来,否则我们赢定了!” 朱丹闻声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躲了起来,孔琉璃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仪容,不耐烦地开了门。 琉璃自然是不知道她是谁,见她来者不善,也是没有好语气:“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偏要瞪。” “死鸭子!” 女人打架总是始于抓头发,终于抓头发。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刘爱黄悻悻地说,一壁用力扯下琉璃的白蕾丝珍珠假面,惊诧地张了张嘴,多好看的一张脸,稚气未脱,是一种新式的不落俗套的美。 刘爱黄看着她,蓦地自卑起来,长而尖的脸蛋,五官竭力地扭曲着,直勾勾盯着她道:“一脸狐媚样,真让人作呕。” “哎哎,楼上打起来了。” 哐当,訇訇,一番厮杀闹得整栋楼都跟着震颤。 她担忧着,祈祷着,她想琉璃是否打得过对方?琉璃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她哪里会打架,她平日里连蟑螂都害怕,她怎么会打架呢? 围观的人远远地劝道:“两位小姐别打了,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有人默默去拨了电话,很快巡捕房的王警官赶到了现场,硬生生将刘爱黄与孔琉璃生生剥离开,像是医生在手术台上分割一对连体婴儿,稍有偏移就将两个孩子都伤着了。 刘主任对王警官有知遇之恩,他是个实诚的人,在战乱和饥寒交迫中学会了妥协,他上一世做人做累了,受够了白眼与艰辛,这一世他选择做狗,做刘家的忠犬,刘家的犬是比上海许多普通人还要高贵的,走在路上是昂首挺胸的,吃的是寻常人家吃不起的珍馐,住的是独一栋的公馆,金屋藏娇,好不风流。 “是!” 她走过他们的身边,淡淡地讥笑道:“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王警官手上拿着警棍,腰间还别着一把1903马牌撸子,他走过去,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道:“啧啧,小姑娘家家的嘴巴放干净一点,辱骂警官可是罪加一等。不过不用怕,我王某人向来最怜香惜玉了,尤其是你这样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哈哈哈哈。” 王警官抹了抹脸,歪嘴笑道:“还是个烈女子,老子喜欢。” 王警官说:“刘小姐放心,王某人专治狐媚子,不论她是青狐还是白狐,都得给老子现出原形。” 他由着她骂,也不恼,一只手就将她钳住,打算亲自押她回巡捕房。 楼道里白茫茫一片,白炽灯管上笼罩着一层淡蓝的烟雾,故布疑阵似的,让人不由得警惕起来。 手下笑着说:“这年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须臾,朱丹走到大门口,撞见谈司珂倚在门口的海报上玩弄手上的相机,街上静荡荡的,静的让人害怕。 他笑着搭讪道:“你是……工作 她摇了摇头。 见他不肯放过自己,她只好敷衍道:“陪朋友一起来的。” 闻言,她诧异地抬起头,刚好磕到他的下颚,嗳唷唷捂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关切道:“你没事吧?” 朱丹红头胀脸地扭头就走,走也走不动,有人正拽着她的衣领。 “下雨呢小姐,我有伞,去哪儿,我送你。” 话音刚落,小雨骤然变大雨,老天爷不近人情的,故意让她难堪。 他举着伞,偏着她打,一是护她,二是护相机,他自己倒是半个人在雨里淋着。他想问她姓名,又怕她小猫似的被惊跑。 谈司珂皱了皱眉,道:“其实你不必担心孔小姐,在你出来之前顾先生已经赶去搭救,你完全可以相信顾先生。” “那你也太小看顾先生了。再说两人只不过是打架,双方都有错的,刘小姐追究起来,是要把自己追究进去的,只要顾先生出面说一说,笔录都不用做的,你不妨回去等她。” “好。” 他拍了拍身上的积水道:“不碍事的。怎样,你没淋着吧?” 他抖落抖落伞,拉开玻璃门,说:“我想,喝杯咖啡的话,我或许就不会生病了。” 他笑着说:“请。” 他被她打败了,苦笑道:“咳,我们进去再议好吗,我的手委实有点酸。” 走着走着,她倏地停下来转身,不巧又撞到了他。 朱丹连忙道歉:“对,对不……起。” 她怯怯道:“我是想问你,我们坐哪儿?” 她看也没看就答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