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位姨太的眼神或多或少带了些沧海桑田过来人的意味。她不理会,精心烹制了几道菜,但老徐似乎尝不出来是她亲手调制。她只好时时暗示,菜场最近上季了哪几味新菜,清明时节怎么挑菜苗,又如何与厨子探讨菜谱,又是怎样创制新菜。老徐听归听,压根没咂摸出她的“邀功”心切。毓华心中不安,连续几天情绪低落,以至于在抄写公文时连出了好几个错,倒让老徐焦急,呵斥她仔细点,不要心不在焉。语气一重,她心里的委屈就满溢开来,不言不语地掉了两滴泪。老徐似未发现,依旧公事公办,让她把文章要点都一一写出来。直等全部写完,老徐在她的文上开始润色时,她站在一旁研墨,轻轻地抽着鼻子。老徐头也不抬地突然发问:你不后悔?原来他全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心事,但不敢轻易应承。因他最近在职业上有新的打算:今年过完年后有可能要前往湘西常德,跟一个姓冯的新旅长打天下。预计少说也要在常德待三五年,伺机而动,待局势稳定,才有可能接家眷同来。如果跟了我,你便要守在徐宅后院,做王宝钏,你可愿?言毕他静静瞅着她,不说话,那双平日里尖锐的眼睛收了锋芒,似乎多了些忧愁和脆弱。她心凉了一大截,立在那里,手下无意识地一圈圈研着墨,房里安静到只听得见墨条擦着砚台发出的“滋滋”声响。过得片刻,她停下动作,鼓足勇气问他:真不能带人去吗?说完又低下头,自忖这话说得实在没分寸,连家眷都不能带,她算什么呀,连个名分都没有,即便需人同往又何时轮得到她?正想着,突觉腰上一软,耳畔喷来一阵热气。真愿跟着我?老徐不知何时放下了笔,搂住了她。她耳根子烧了起来,一颗心砰砰跳着,快要撞出胸膛。末了带着羞怯和欢喜地点了点头。当晚,水到渠成地夜宿书房,成了他的五姨太。*******************我无论如何要想法子带着你。他对怀中的她道,等前途定了,再回上海。轻轻勾着他的下巴,摩挲着他的胡茬,那其他几房姨太太呢?什么都不懂,去了做什么呢?老徐说他身边不要没见识的妇人。只要你在身边,我才有力气打天下。她的耳根子烧了起来,再次躲入他的怀中,为这份殊荣。没人跟她抢这份殊荣,都知道去常德是吃苦。启程前,老太太和大太太再三叮嘱毓华,务必将老徐照顾好了,既然现在已经正式成为徐家人,早些为徐家开枝散叶,等回程时带个小的一同回来。她是真心应承,一心盼着给老徐留个种,却不想来到常德后,一切变了。她开了世界的眼,开了老徐的眼,也开了自己的眼。作者有话说:非传统结构,接下来几章都是插叙。正因为老徐和简毓华有这样的过往,才会有了现在不可预料的发展。第7章 六、旧式女子的新思想到常德后,老徐很快去军营当差,每周只固定一日回来。而毓华则被安排在军营家属区,只有老家带来的丫头秋娟陪着。家属区门口有士兵看守,吃饭和热水供应每日都有特定时间。条件自然比不过上海家里,但一想到每周日老徐会从军营返家,一切都值得。一到周六,她和秋娟就忙碌起来,去城里市集买菜肉,回来该腌的腌,该炖的炖,该熬的熬;到了第二天再做几道新鲜的蔬菜。菜谱也更新,除了家乡菜,还特地学了几手当地特色菜。就想把周日过成两人的小节日。最初,老徐一到周日即便再忙也会回来,关起门来就是两人世界。话题不过是军营日常,冯旅长是怎么出乎意料地赏识他,因为他在军中文化程度最高。自己这回终于跟对了人,配给的手下也不是散兵游勇,有不少还是黄埔军校出来的。又说这冯旅长千好万好,唯独有一点难忍受。他信基督。信基督的人往往心肠好,但偏偏有一种脾气,就是希望把耶稣和天父的爱挥洒和传播给世界,因此总劝说身边人入教。那你入了吗?老徐笑笑,说自己偶尔会跟着冯旅长去教堂,不过作陪罢了,毕竟官场上理念不同,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总的来说在他手下做事前景还算光明,现在民国虽已成立,但全国上下还是一盘散沙,各地军阀凭实力盘踞为王,谁也不服谁。而乱世最容易出英雄,他想救世,救中国,成全自己的满腔抱负。每当他说到这些理想时,总是熠熠闪光。哪怕正嚼着当地最辣的小米辣酱,辣的眼泪鼻涕都下来的时候,她依然觉得他的光芒并没有因此被掩盖。渐渐地,老徐公务繁忙起来,不再每周准时回家了。有时隔两个礼拜,有时明明答应回来,却一个电话过来说军营突发急事,取消周末探亲。菜做好了冷掉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个家里也越来越空寂。有一次按捺不住想去看他,到了军营却被告知人不在,说在附近教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