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红影急速掠过林野,动静极大,惊得周遭鸦雀纷纷振翅,各奔东西。 在他身后,百丈高空当中,正盘旋一头庞然巨鸟,五色羽翼迎风舒展,姿态昂藏,几乎覆盖半座山林,双目锁定地面的赤狐踪迹,旋即便以一种遮天掩日之势俯冲而下。 如此一来,巨鸟遍寻不得他的身影,不由气急败坏,放声喝道:“臭狐狸!给我出来!你这天杀的小偷、强盗、红毛贼——” 苻黎对此毫不在意,一路抄着小道,乐颠颠溜回了镜山山脚。 将它迎着日光,果然透出红润血色,正是「翳珀」形貌。 近来他急于布置洞府,听说云梦泽西面群岛中,有一翳鸟,原是八百年前自北海蛇山迁徙而来的,身披五色羽毛,流金溢彩,熠熠生辉,遂起了用它装饰的念头。 于是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精夤夜启程整装出发,在快快乐乐满载了一筐羽毛后,还意外发现一枚翳珀横卧在鸟蛋中央。 根据先前短暂游历人间所得的经验,他知道凡人女子大多喜爱金银珠宝、首饰头面,就连街边兜售耳珰的小贩也偏好向往来情侣推销:“这位相公,给您的娘子买一对吧,瞧瞧这水色,和您娘子多适宜多相配啊——”然后那名男子总会将它买下,为身侧伴侣妆点,惹来佳人含羞微笑,无限浓情蜜意,俱在彼此眼波流转中。 不笑的时候都那么好看,笑起来就更了不得了。 万幸给甩掉了,他呼出一口漫长浊气,蹦蹦跳跳奔向山腰青瓦小院,守在树后等待白姑娘出门,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摆去,恰似远方荡漾不定的江潮水浪。 那扇木扉被人推动,显露白裙衫的一角,心心念念的姑娘惯例提着药锄外出。 话音落下,脸颊染上绯色,斜挑的狐狸眼半眯着,笑意自然而然漫过眉梢。 看来今天仍要采药。 但这实属一件幸事,自打两人第一次说话起,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光景,他一步一步成功地从七八丈的位置挪到了三丈内,甚至见面还能寒暄两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两人缓缓走至峰顶向阳处,那里有着一片天然药圃,白姑娘解下背篓,独自进行采摘,苻黎则在旁侧默默注视片刻,发觉她总是择选一类青绿草植,当下卷起袖子,干劲满满地跑到蓊郁芳草深处协助搜寻。 方欲拔走一棵小芽苗,忽觉背后传来微妙不适之感,似乎有谁正在暗处窥视着他,阴恻恻的,不怀好意。 大概错觉吧。 白姑娘原本坐在山崖边缘,迎风远眺,看着他带来的那堆小山,多少有些哑然——花草虽多,正经有用的却没几个。可她并未生出薄责之意,只选了几根柔韧细枝,十指翻飞间,一顶精致花环编织而成。 苻黎依言凑上前去,顺应她的手势俯身,那顶花环便轻轻戴在了自己头上。 把它慌慌张张掖回衣袍里面,他赶紧看向身侧之人,发现她正如常远观山河景象,神色澹淡,没有留意到他那遮掩举动。 苻黎小心翼翼抚着花环,与她并肩举目眺望,脚下青山白浪,千重万迭,云梦大泽的景致仿佛永远安谧长宁。 不等对方客气两句,又不知从哪抱出一袋满满当当的珠宝,往她怀里塞去。 那袋中除了先前提及的翳珀,还有无数玛瑙玉髓、翡翠晶矿以及湖畔一带花纹别致的鹅卵石,甚至掺了几颗巴蛇所托的招凉珠——他知道这个行为太不厚道,可是讨老婆要紧,苻黎唯有把他所有的一切珍贵拱手奉上。 他其实应当留下观察她的反应,兴许她会为此展露笑颜,可他既紧张又忐忑,隐隐约约担忧万一没能投其所好,若如从前那般再被她轻推婉拒,反而不美,干脆直接走开算了。 苻黎打好盘算,嘴里忍不住哼起小调,感觉浑身洋溢粉红泡沫,看山山空翠,看水水澄霁,满目的大好春色,何其舒畅怡人,不对,怡狐。蛇缓缓涉水而来,身侧紧随一只五彩巨鸟,双翅猎猎震动,啸音破空。 眼见来者不善,苻黎刚要捏诀遁走,奈何身形一动,发出细微足音,暴露自身所在方位。 巴蛇声音沉沉,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作者的话:做坏事的红毛贼被抓包咯,下章要被混合双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