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齐:“你你你……”
顾淮音抬眉看他结巴。
“你不是那小侍女么!”
顾淮音恢复她一贯笑脸盈盈:“……张主簿好记性啊。”
张齐没时间和她瞎客套,想着之前她与江守君关系亲近便大跨一步走上前来,想问她有关郡守的事,却不料被她抢先开口。
顾淮音:“江大人呢?”
“我正想问你呢,府衙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连淮水渡口处我都去瞧了也寻不到。”张齐不自然地摸摸鼻尖。
“我刚回府衙,问我有什么用。”
顾淮音漫不经心随口一说:“不会被绑了吧?”
“怎么可能!你当我们府衙里的衙役都是饭桶吗?”
顾淮音皱眉,颇有深意望着他。
张齐察觉目光不善:“你……”
他正欲开口狡辩,蓦地被人打断。
一胡子头发花白老者的冒着雨跑过来,对张齐大声道:“官爷,错了!”
张齐不明所以:“什么错了?”
大约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又伴着身旁嘈杂雨声,这老者并没有听清张齐讲话。
又重复道:“官爷,错了!”
张齐有些耐不住性子,凑近这老者耳朵,拔高嗓门大声道:“我说!什么东西错了!”
“抓错人了,放火那个,抓错了。”
张齐想起前几日偏街纵火案,恍然大悟道:“哦,你想说那火不是和尚放的对吧。”
那老者急地双手拍大腿:“哎呀不是,根本就没人放火,那偏街的房子都好端端在那里,官爷快把人家和尚放了吧。”
张齐却并不相信他说的话,“老糊涂了吧,偏街那处我亲眼去瞧过,连着快半条街都快被烧成焦炭了,怎么可能没被火烧过。”
“官爷,你再去瞧瞧看吧。”见张齐死活不愿信他,急地直拧眉。
“我没那闲工夫,我还忙着……”
张齐话没说完,顾淮音上前一步隔在二人中间打断他。
“容我说句公道话。”
她面向张齐直直开口。
“张主簿身为楚州官吏,更应该办民事解民忧,再去看看那处有没有被烧过又不会断条腿,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这哪里是什么公道话,句句都在点某人,偏偏还挑不出理。
老者很识相地在一旁应和:“是啊是啊。”
“我咄咄逼人?你,我……去就去!”张齐到底是年轻人气性大,稍微被激一下就按耐不住。
刚踏出去两步却发现顾淮音走的方向不对,疑惑道:“那你呢,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那和尚。”
楚,朔二州与阖江三地相交处,越睐山,北向望,数座险峻山地天然构造出一处盆谷。
地名褚源。
一来山高不可越,二来瘴气攒成峰。其中野兽毒物不计其数,是故鲜少有人听闻此处,偶有提及,不过以为是世人杜撰出来的可怖传闻。
四面山峦如翠屏,山上冷气岚雾顺着山势沉下来,尽数聚拢在褚源里。
哪怕现下六月里溽暑盛时,山外骤雨湿闷泛潮,褚源中却清冷的厉害,草木单薄,险险让人以为值深秋覆霜之时。
更不为人知的是,褚源深林处盘踞妖物。他们仿着人搭建起住所,修祭台,造长宫,居于此地两千余载。
褚源谷中低势,形状窄长,左右高山蔽曦月,幽林长宫深闭门。
偌大宫中,四面墙上密密麻麻数千壁龛,嵌着长颈松脂陶油灯,每盏灯侧都刻着远古明文篆画。
正中圆台垒成一层一层的高阶,看上去极具威严,阶上铺设不知何物的毛皮,中无杂色。
居中圆台两侧恭恭敬敬站着两行妖物,样貌状如人,但也不会刻意遮掩原本形态,龇獠齿,露长尾者并不鲜见。
有立于高阶之上者,全身笼罩在黑袍下,宽大袖袍下看不清神情面貌,背对着千盏壁龛油灯,逆着昏黄光影,受百妖朝拜,更有说不出的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