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她轻声说。江饮和昆妲安静等候在旁, 连一向嬉皮笑脸的老K也难得严肃。几分钟后,昆姝起身,膝盖长久接触地面, 感觉冷硬疼痛, 她弯腰扶着大腿缓了缓,昆妲小跑奔到她面前, 蹲下身为她按揉。她低头, 她扬起的脸蛋雪白小巧,恍惚回到小时候。在江饮住进昆家别墅之前, 昆妲曾试着跟姐姐交好, 某次她膝盖不小心撞了凳子, 昆妲也是这般飞速奔来, 软乎乎的小手贴上, 满脸讨好看着她, 说“姐姐我给你揉。”不过那时的昆姝实在是不识好歹,膝盖弯曲, 朝前一顶再一撇,踢开,并不接受妹妹的好意。昆妲也够狠,张嘴就咬在姐姐大腿,翻脸比翻书还怪,很难不让人以为她是蓄意。结果自然是一场激烈的争执收场,昆妲哭着找妈妈告状,昆姝以一敌二,胜仗后扬长而去。后来昆姝上高中,学校里偶然遇见乞食的流浪猫,它们黏糊糊贴在脚边撒娇时,常让她想起年幼时的昆妲。出国念书前,昆姝几次尝试和妹妹修复关系,但那时妹妹已经有了她的小丫鬟。江饮对她无微不至,万分包容,尝到被宠爱的滋味,她不再对人伏低做小,卑微讨好。时隔多年,她们都各自成长,她的妹妹,这份天真依然为她保留。“疼不疼啊。”昆妲两只膝盖分别揉过,“你刚才在许愿吗?”昆姝将她搀扶起,“说是还愿比较准确,愿望已经达成了。”那张磨损已经非常严重的杂志内页,来自一本财经杂志的插图,右下角几排小字有对取景地的简单描述。[中国—墨脱—嘎隆拉雪山]“她告诉我,她第一眼看到杂志上的雪山,就被深深吸引,于是开始在网上查找关于它的资料,翻阅大量的照片和文字,查找攻略……总之收集了很多。”“她说她此后唯一的心愿,就是亲眼来看看图上的雪山。我们后来约定,如果她不能来,我就替她来。”昆妲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妙的猜测,却不见昆姝表情有伤痛,一时也难以分辨。沿扎墨公路继续攀爬,天空云层已变幻得浓厚,色泽铅黑。到山腰位置,可见雪原上牧民的小屋零星伫立,这里夏季是一片水草丰美的牧场,如今几场大雪下过,已被覆上茫茫的霜白。进隧道前,老K把车停在路边,招呼大家下车玩耍,江饮和昆妲却对昆姝此前中断的话题更感兴趣,赖在车上,央求昆姝再多说一些。有关A姐,有关她的恋爱史。昆姝哭笑不得,“着什么急,之后会慢慢讲给你们听的,难得来一次,下车去玩吧,我给你们拍照。”翻出相机,昆姝拉着她们下车,昆妲搂着姐姐胳膊八卦,“是A姐吧,是不是A姐,她是A,你是C,所以你不会是在下面吧。如果是,我真的会对你失望,我跟江饮打赌你肯定在上面。”“A姐是上级,先不说A姐是什么脾性,假如A姐就想在上面呢?下级哪儿敢不听。”江饮赌昆姝在下。想想又补充,“当然也不用分得那么严格,我们说的上下,意思就是看谁更占据主导位置。”江饮举例说昆妲非常急色,每次都抓着人家手不放,没完没了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称之为占据主导的一方。昆妲说她放屁,朝她飞起一脚,两人争论激烈时,弯腰抓雪互扔。她们嬉闹着跑远,昆姝举起相机,留下一些美好的瞬间。老K上前,相机接到手里,难得有点老大哥的靠谱,“也去玩吧,我给你们拍。”摸出一根香烟,昆姝没有点燃,挂在鼻尖嗅闻,墨镜下眼角眯起来,“她们或许已经察觉到了,在试着挽留,给我揉膝盖,同我开玩笑,之前甚至还问我过年要不要回去吃年夜饭。”老K明知故问,“要回去吧?”昆姝笑,香烟收回纸盒。老K撞她胳膊,“玩去吧,我给你们拍照片。”她几番犹豫,最终抬步朝她们走去。江饮和昆妲有了‘共同敌人’,左右围拢过来,三人混战。回到车上,昆姝受伤惨重,衣领兜帽一圈都是雪,空调一烘全化了,湿漉漉贴着脖子很不舒服。她脱下外套,昆妲探身上前,用纸巾为她擦拭,不经意对视,两人笑开。“你的信写多少了。”昆姝问。“你的呢?”昆妲反问。昆姝实话实说,“我还没开始呢,想说的话很多,几次落笔,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那就从头说。”云层逐渐消散,露出雪原之后雄魄的雪山,圆圆的太阳像水里的一块冰,稀薄的日光照射下来,隔着车窗玻璃,隐约的绒绒暖意。再往前走一段,在通车纪念碑前合影,准备穿越全长3.3公里的嘎隆拉隧道。地理环境险恶,隧道没有灯,全靠汽车自身照明,好在路旁反光条齐全,光照程度还算不错。三公里很快就结束,重见蓝天和雪山,盘山道路两边的岩石全部被坚硬的积雪覆盖,沥青路中断,接下来到墨脱县城全部都是坑洼的土路。海拔一路降低,山间植被茂盛,气温也逐渐攀升,空气中含氧量充沛,江饮和昆妲脱去了外套里的毛衣。盘山路半挂在山腰,山下便是乱石间淙淙流淌的雪山水,对崖针叶林茂盛,景色神秘美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