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越是依恋,却越要伤害,让对方承受本不该有的痛苦和负担呢?“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对吧。”昆妲的声音混着水,有些含糊不清,江饮通过她胸口微微的震动辨识。“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他,跟他吃饭,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只是不想揭穿我。我又辜负了你的好意,就像你说的,你一次又一次打捞我,我总是在让你失望。”“我就是个烂人啊,所以才会招惹到那样的烂人,我到处在闯祸,给人添麻烦……我太欠考虑,我把地面弄得好脏,她们打扫起来一定会很费劲。”“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收留我的,我也后悔了,我不应该来找你,我就应该烂在泥坑里。”“怎么办呢,我也不想这样,我想回到小时候,有爸爸妈妈,有姐姐,有你。我想爸爸妈妈了,如果妈妈知道我现在变这样,她一定会好失望好失望。”“爸爸妈妈,我想爸爸妈妈。”她终于放声哭出来,纵情发泄委屈,为割裂的人生,为命运的戏弄。——我也想过,为什么会是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但这世上总要有些倒霉蛋存在,用一生来修补命运随手间的玩笑。——我只能向下比较,庆幸我四肢健全,身体健康,我还活着,还有机会见到你。其实没什么好哭的,几杯倒在头顶的咖啡换那么多钱,昆妲认为自己应该笑。可她又不太笑得出来,他怎么舍得呢,五百杯咖啡的钱与人置气,钱对他来说怎么跟树叶子似的。那些钱花在家人身上不是更好吗,给爸爸妈妈买个按摩椅,给老婆买套护肤品,给孩子买个游戏机。钱啊,钱啊——八年前的昆妲如何能想到,她竟然也有今天。江饮在陈颖电话里得知事情经过,那头刚进家门鞋都没换就打车往回赶,到咖啡厅,再到把昆妲带回家,只跟出租车司机说过两句话。这时候江饮也不太想说话,她是务实派,习惯先解决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先给昆妲洗澡。等待几分钟,她哭得没力气,江饮轻轻把她推开,沐浴球继续前前后后擦,头发搓泡泡,洗面奶糊脸,动作很快,力道却尽量往回收,不弄疼她。洗好了,江饮把她推到水淋不到的地方,她左脚踩右脚站那不动,像只被洗懵的猫,湿发贴在腮边,显得眼睛又大又空,身体轮廓也比毛发蓬松时更加瘦弱。“不走就在那等我。”江饮说着脱下湿透的衣物,这才开始清洁自己。她速战速决,几分钟后已经用浴巾把两具身体擦干,返回卧室。然后柜子里找出干净衣服穿,脏衣服拿去洗,最后拖地,推开浴室窗通风。昆妲走出房间,小步跟着,张着两只手想帮忙,江饮再次把她牵回去,让她别动。她红着一双眼坐在床边,倒还没傻,拖把伸过来的时候自觉抬脚,江饮停下动作,两手杵着拖把杆,冲她乐。她不明所以,保持两腿悬空不动。“好了。”江饮说。她才把腿放下去。“没什么大不了,对吧。”江饮口吻轻松,“不高兴就哭,饿就吃饭,困就睡觉。”“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听进去了,但我不同意。昆妲,你没错。”江饮说:“你真的一点错也没有,先来招惹的人不是你,是他,后来我找他算账,他报复,泼咖啡,也不是你的错。”难道一朵花被人折断茎干,践踏碾碎,是因为它长得太好看吗?是它自己活该吗?“再说,五百杯咖啡呢。”江饮掰着手指头算算,“一万好几千,要换作我,那也说不一定。”“不对。”江饮想想又改口说:“我肯定干,我还比你泼的更起劲,有钱不挣王八蛋!钱呐!我巴不得他天天来!”昆妲没忍住嗓子里细细的“噗”一声,手背抹抹脸,又哭又笑。江饮把拖把靠在门边走过来,说“你脸干呐”,随后转身去洗手,回来时拿一罐乳液,手心里压了两泵,揉搓乳化往她脸上抹。“我也忘了擦。”江饮在她身边坐下,罐子递给她,“你给我弄呢。”吸吸鼻子,昆妲接过,学她样子,也在手心搓开才往她脸上涂。跟摸自己的脸完全不一样,江饮的脸更有棱角些,眉骨和鼻梁更立体,因为情绪稳定,脸蛋冰冰软软,很舒适的手感。“好了。”她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江饮摸摸脸,说“好滑滑哦”,然后起身,把乳液归位,继续拖地。五分钟后,江饮牵着昆妲离开家,两分钟后,小区外站台等到去咖啡店的公交车。到站,下车,江饮牵着昆妲朝前走,步子快得起风,昆妲什么不问,把自己当个毛绒挂件给她攥手里。期间江饮接了个电话,陈颖在店里看见她回来了,江饮让她别管,看好店就是。又过了一分钟,昆妲仰起脸,在写字楼大厅门头看见标识——B栋。电梯在27楼停靠,江饮径直走向前台,说找王经理。前台询问事由,江饮扯谎眼也不眨,“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啊?”前台愣住,江饮直接走进大厅,随便揪了个人问。前台追来,捧水杯的女生已经伸手指明方向,江饮伸手隔开前台,牵着昆妲朝目标大步走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