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悲寺的位置在建康城外30里,那里本是谢令殊的母亲玢阳公主食邑,从前公主在世时,独喜欢这一处秀气的园林,他常常随母亲过来居住。后来公主离世,父亲新娶,旧侍和一些从前的器物家具一齐搬到这里。 妖僧平日里便占地伐树,打人抢物。谢家人也告了许多次,都被梁帝活了稀泥。 比起谢溶的忐忑不安,他倒是有事可做,闭目细细思考着如何布局设计才能网住这一尾大鱼。 他很年轻,玉面朱唇,眉飞入鬓,一派龙章凤姿之仪。身量很高,在不大的马车中像是坐佛端坐在宝窟中。今日的谢令殊发髻梳的齐整,戴了白玉小冠,身着苍绿色卷草纹的交领宽衫,外罩月白色披纱縠,衣袍宽大,隐约可见铁灰色织锦翘头履。深色的衣袍更衬得他肤白如玉,清俊稳重。 时下清谈之风盛行,士人好的是流觞曲水做赋唱词,谢三郎这样的人,却出入庙堂之上,奔走府郡之间。 看着看着谢溶的思绪飘到了那日在步水间,他半明半昧的眼眸,高挺鼻尖的细汗,修长的手指抚弄过她的身体,银牙衔着她发钗的样子。一时之间有点口干舌燥。 不确定她是否还在看自己,若是醒了,两人必然又要陷入尴尬无话的场面。谢三郎觉得这比朝堂的事情还要麻烦啊,干脆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七弯八拐,走过九曲游廊,几人到了一间主屋。 “能给长兄帮忙,自是尽力!”谢溶回了个礼。 这个绝佳的主意,倒不是他天马行空想出来的,听她说自己常在坊间穿梭,也经常与寺庙打交道,且胆子大到敢逃家。如此有胆识,不如为自己所用… “七娘不用担心,你只要跟在谢启与谢饶身后便可以了。” 一时间又是微妙的尴尬。正好此时仆妇来报,已把房间收拾出来了。只等着郎君女郎就寝。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处居室空间不大,摆设也不似如今风尚。进门只有一个丝绡矮屏,屏风后面只一张挂了薄蓝帷幔的榻,榻虽然不大,看上去却十分暄软,厚厚的牙白色锦被,两个少见的藕色丝绵枕,还有三四个同色靠垫。床尾一个一人高的金丝水波纹漆橱。灯具竟然是黄铜落地五盏缠枝灯,也不知道是过了几朝的古物了。 二侍女被安排在院外的耳房,住在刘姑隔壁。两人伺候谢溶洗漱。 “但是明日郎君不许我们跟着娘子,娘子可要当心了!”知洗比砚心稍大一些,想的也更周全。 新的环境对她的影响还是不小,虽说此地是临时整理出来,但起居之物一应俱全,这小榻虽然够她一人翻来覆去,但睡着如云朵般柔软。胡思乱想的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辰时,两人洗梳完毕,直接在书房叫了早饭。玉兰百合粥配着鱼脯和鲜菇等一些小菜,爽口又开胃。 饭毕,撤了盘盏,两人就在饭桌上商议起来,谢令殊指了身边的谢饶和谢启。拿了三个内府工匠的牌子和一方私印给三人,嘱咐道:“你们拿着牌子和印去找庙里管事齐彰,那人是个广额尖腮的和尚。说朱将军派你们来的协理事物,到时候请七娘多言多说,尽可拖住时间。” 谢溶似是很好奇他如此神通,脸上一副崇拜之色。 原来如此。 “七娘注意安全,事情办得如何不要紧。一定保护好自己!” 几人到了泯悲寺,找了那叫齐彰的管事和尚,只拿出了信物,便被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一开始三人照着谢令殊的说辞,只是打算先碰一碰运气,哪里料的到这和尚竟像找到了家人一般,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这许多话。三人面面相觑。其实这个话也是胡诌的。只是顺着齐彰和尚往下说,欲探得更多线索。 今日就有拿着信物的人过来,他自然深信无疑。但未见到所谓的师兄,他不敢放心带几人去看。 三人一听,怎么里面还有个道士?这个和预想的走向差的也太大了吧,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需先禀明谢令殊再议。谢启开了口:“大师傅若不放心,我等可以先回行馆,等我师父到了一起过来。” “我等既是奉命来协助尔等,自然是听从您,且明日再来吧!”说罢,谢启带着二人告辞去。 谢令殊见三人上午过去,中午便归来,以为未成功。 事情进行得过于顺利了,不过这也并非完全是巧合。早前谢令殊就得到消息,说朱益私下偷偷寻些会炼丹方的道士,如今佛教乃是国教,他是天子近臣,竟然私联他教,梁帝在这方面可不大方。 甘草说那人购买硫磺麝香等物,这些是炼制五石散的必要之物。五石散配方不同,药效各异,近来有往虎狼之势的方向偏走,官府屡禁不止。士大夫却越追越烈。导致许多偷偷改了配方的暴利药石在黑市流通,然后被购来行贿给朝中官员,有的外族细作甚至以此为饵,等上家形成依赖,然后挟着他套取朝中机密。 本来谢令殊只是猜一猜,没想到竟然瞎猫撞上死耗子。几人决定先随着齐彰的套路走下去。 梦中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叫兄长,声音断断续续,不知说些什么。这里明明只有自己的兄长呀… 哥哥是真的很喜欢打工!乘牛车虽然好看!但是影响到了哥哥打工的速度和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