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嬷嬷:“也用不着送那么多吧,逐云城繁华,应该不缺什么。”苏祈安神色平添惆怅:“缺的东西可太多了,她必须得吃得好用得好,我心里才踏实。”第118章 娇羞的笑穿过残花道,再过满月桥,便是魔教禁地琉璃山,其四周云雾迷蒙且终年不散,远远瞧去如真似幻,故得名琉璃。山内有一处洞天福地,是历代教主的修炼之所。玉床之上,颜知渺凝神敛息、闭目打坐,不闻风雨,不见日月。寸寸筋脉内的沸腾已告一段落,她收合内力与真气,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吸进一口清新,再慢吐一口浑浊。她赤足下地,踩着铺满地的松软毛席,步姿翩然,娴娴雅雅地绕进了由屏风隔出的一间雅室。闭关不易,她下了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唯有银浅能在三餐时分出入,即便如此也不能多做停留。矮桌上已经摆好碗箸,闭关时不宜食用荤腥,菜品多以清淡爽口为主。只是今日……桌角多出一封信。“教主亲启”,是苏祈安的笔迹。教主?颜知渺略略惊喜,也暗嗔苏祈安顽皮。洞府高阔昏暗,由数十盏灯笼和蜡烛照亮,而这封信犹如盛夏的骄阳,光芒穿透了她心房的每一个角落。颜知渺急急撕开封口,竟是一叠画,画上的人个个拇指大小,脸也好身子也好,都是圆乎乎的,可可爱爱的。还是小人画。颜知渺抿嘴发笑,和苏祈安相处的日子里,她一次也没见苏祈安作画,竟不知这厮还会小人画。画技着实优秀,人物虽然身形相似,但又各有特点,颜知渺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谁。第一幅画里,苏祈安画的是打马吊。苏祈安、二舅舅和爹娘围坐一桌。二舅舅苦着脸,似是输的凄惨。再往后翻,画中新添了些姑婶婆姨,全都哭哭啼啼地抹眼泪,眼睁睁地看着独孤胜抬来一个宝箱,将玉簪朱钗金手串尽数装走。苏祈安还画了自己在暖阁里头听说书,也不知听了多久,春山先生那般说书唯命的人,竟累得口吐白沫倒了地。……最后一幅画,是苏祈安趴在窗台边,一手撑着脸,一手拨弄盆里的兰花草,百无聊赖的模样,像是发呆,又像是在难过。颜知渺心海之中波澜涌动,在无尽的思绪里,忧愁如同细丝缠绕,挥之不去。捧着画发呆好久、好久……饭菜凉透,她将自己从怅然若失的情绪中强势抽离,拿了信封欲要将画塞回,一张信笺羽毛似的滑落出来,颜知渺轻松接入掌心,定睛看去——“吾妻渺渺,见画如晤”。……又过了几日,雅室中多出了好多东西,除了镇淮王府送来的龙浔刀外,其余的全装在大小不一的精美箱子里。颜知渺挨个打开,瓷器、丝绸、茶叶、首饰……准是苏祈安的手。颜知渺心里暖融融,只可惜这些东西她都用不少,或者说她没有多少时间花费在这些东西上。将箱子一一合上,她又怅然若失了好久。自那以后,她总能收到信,也总能收到苏祈安送的信。信,她仔细整理好,放在床头,有时打坐累了,就随机抽一封反复看。至于其它的,就全都堆在雅室里,垒得越来越高,挤得快让人喘不过气来,眼见着要放不下了。颜知渺很欢喜,有它们在,至少说明苏祈安在想念她。她万分安心。。每年腊八,是姚清初的生辰。“一阳初夏中大吕,鼓数为粥和豆煮……饮几星香细细服,堆盘果蔬纷纷聚……”庄子上的厨子今日可有的忙了,阖庄上下不仅要人手一碗腊八粥,还要为姚清初准备生辰宴。酸腐秀才们在大门外坚持不懈地闹事,宾客们进不来,是以今年的宴席没法太隆重。幸好庄上人多,不缺热闹。寿宴摆在花园,几桌子亲戚围坐一处吃着鸳鸯涮锅,骨汤煮沸,滚出白白的热气,再听戏台上的春山先生说一段梁山好汉。二舅舅听到精彩之处忘了羊肉烫嘴,疼得嗷一声,逗得姚清舒笑弯了腰,取笑他跟小时候一样傻乎乎,大家伙便跟着埋汰他。一顿家宴吃得乐乐呵呵、暖暖和和。苏祈安有些心不在焉,准确来说,自从颜知渺走后,她总是心不在焉。俩月了,她送出的信怎么也有七八封了,一封回信也没收到。那叫一个失落。药嬷嬷日日安慰她:不是郡主不想你,是闭关实在太忙,又或者是闭关太紧实,魔教收到信也送不进去。苏祈安半信半疑,问:江湖中闭关都是这样吗?药嬷嬷回答:差不多吧。她没说的是,她在药师谷做弟子时,师父闭关,信是能送进去的。即便如此,苏祈安依旧盼望着能够收到信,哪怕是收一封信也好,哪怕信上只有一个字也好。忽然,门子冒冒失失地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苏祈安打了鸡血似的,抖擞了精神,没曾想那信落进了三叔爹手里。三叔爹展开信读了,表情忽白忽红,临了还是笑着说是女儿南漪。这姑娘逃婚路上不忘为姚清初送来生辰礼,只是大雪封了官道,礼物要在腊八以后才能收到,望姚清初莫要介怀。后头还附上一首送给姚清初的贺寿词,三叔爹念了几句,文采一般,但贵在真,依然赢得了满堂喝彩。唯有苏祈安可怜兮兮地离了席。二舅舅不甚理解,这么不捧场的吗?姚清初朝他飞个眼色:“写得真不错,阿弟,你也来念一遍。”过了腊八就是年,庄上庄下开始忙着张罗过年的事宜。庄内一直由姚清初打理,当下她却是坐立不安,张罗起年事来犯了好几次迷糊。哎。她叹,我毕竟是做娘亲的,一颗心全悬在安儿身上了。苏广善的瘸腿大好,不仅丢了拐杖走路,还能跑,心思也越发活跃,出谋划策道:“安儿整日郁郁寡欢,实在不是个办法——”姚清初打断他:“甭想着给安儿纳妾!”“我是说,安儿竟然盼着郡主殿下来信,咱们不如就假造一封,反正是哄安儿高兴,无伤大雅。”姚清初豁然开朗,思量一番,认为这法子能行,夸他终于靠谱一回。两人一拍即合,唤来药嬷嬷,让她找些郡主殿下的亲笔字画来,以便模仿。药嬷嬷想起颜知渺在从玉京城来舒州的船上,带了几本马吊秘籍,上头应该有留下笔记批注,当即返回夭夭院翻箱倒柜。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她找着了。苏广善和姚清初大喜,翻开秘籍的一刹那,震住了。这密密麻麻的批注呀。儿媳妇在打马吊上真是相当勤奋呐。剩下的全凭苏广善自由发挥,在舒州,他是最负盛名的豪商,也是小有名气的书画家,模仿一个人的笔迹,易如反掌。但架不住苏祈安太聪明,苏广善怕她认出回信有假,是以信上的字不敢太多,越少破绽就越小。苏广善打定主意后,花了半日光景,研究了一番儿颜知渺的字体特点,又和姚清初就“什么样的回信内容不易引起苏祈安怀疑”展开讨论,终于定下了回信内容为“一颗红豆”。正所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保证苏祈安一扫阴霾,春心荡漾。苏广善提笔即画。姚清初静候在旁,思绪一放空,一直忽略的种种于心底破土般涌出,事到如今,她即便不想承认也无法忽视苏祈安对郡主的感情,那茶饭不思,失魂落魄的样儿……可安儿是个女子呐……女子与女子……姚清初是个明白人,自己若要阻拦,保不齐闹出什么大事,况且,当年全因她一念之错,害得苏祈安不得不做男儿,此生能有郡主爱护已是三生有幸,生生斩断她们的情缘,扮做男儿的苏祈安要再从何处去寻一共度余生的伴侣呢。思及此,便心叹一声罢了。信很快伪造完成,送信的任务交给了独孤胜,因为他满脸络腮胡,在递交伪造信时可以遮一遮心虚的面孔。独孤胜的确很心虚,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当作面部放松,情绪酝酿饱满后,被药嬷嬷推进了夭夭院。独孤胜心想,赶鸭子上架也就这样了。但老爷夫人下了令,戏,他不演也得演。他一边挥舞着信,一边小狗儿撒欢似地奔跑:“来信啦,郡马,来信啦!”好巧不巧,门子正给苏祈安送来一小盒子,七寸长三寸宽,盒身用藕色绸布裹得光滑,还用系带缠了个漂亮的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