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苏祈安还是没来。有了第一次妥协,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终是不能再等下去。“我再去庄上问问,很快回来。”白舟最终还是从马厩中牵来一匹枣红马,许诺道。颜知渺不知她还会骑马,眼盲的人能行吗,她不愿白舟冒险:“不必麻烦了。”“我骑马是师父药嬷嬷教的,不会有事,况且我在庄上的下人中有几个好友,我跟她们打听公子下落,准能问到。”颜知渺便只好送她出书斋,立在明晔池畔边,叮嘱她莫要骑得太快。白舟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却在晌午之前就折返回来,一把勒住缰绳道:“公子陪夫人去西郊的广渡寺祈福小住了。”颜知渺舒展眉心,扶她下马后,提着裙摆快步回了卧房,她翻出衣橱里整齐的新裙重新叠好,又将妆盒里的胭脂水粉重新摆弄一番,最后拿起床头未读完的新话本,塞进书架。都是苏祈安买给她的,她不能带走。她是郡主,未来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有牵挂。踏出门槛,她看见白舟没挪动一步,牵着缰绳端端站着池边。“您终于出来了,南郊距这有些距离,您骑马去,快些。”颜知渺接过缰绳,抚摸着马儿的脑袋。“您伤刚好,不宜疲累,寻着公子的话,就在广渡寺里借住一晚,明天回来也不迟。”“我……不回来了。”白舟神情一滞:“您……不愿在这守着公子?”“我与她本就是萍水相逢。”“可公子待你不一样。”颜知渺拥住白舟,咽喉微哽:“多谢你为我治病疗伤。”白舟也回拥住颜知渺,习医多年,师父药嬷嬷讲过许多江湖故事,她知道,不愿留下的人,不要强留。“我去为您准备些干粮,您稍候。”颜知渺目送她进了庖房,怔望许久后,翻身上马……。蜿蜒山道,颜知渺将马儿拴在下马石旁,站在六百八十八级台阶下抬眸遥望广渡寺。苍翠环绕,明柱素洁。颜知渺拾阶而上,她有些急迫,才养好的身子却有些吃不消,没一会儿便喘起粗气,后背冒出热汗。她驻足歇息,望向西边天际,霞光照耀着白云,交杂出粉紫的颜色。风景这边独好。可她无心欣赏,估算着台阶还剩多少阶,她埋头往上,胸腔里的震动越发频繁仓促。许是太累,许是太盼望再见苏祈安一面。夕阳残留最后一际时,庙门正关,她握住了庙门处的青绿铜环,询问关门的年轻和尚:“这庙里可住着一位姓苏的公子。”和尚颇有职业素养,不愿透露宿客信息,只道,姑娘若是礼佛,要等明日了,酉时已过,本寺不接待香客。“烦请你转告苏公子,有位姓苗的姑娘在此等候。”年轻和尚一忖:“姑娘原是苏公子的朋友,如此,便随我来吧。”“有劳。”广渡寺不大,穿过佛殿再绕一段抄手游廊便到了尚客堂。颜知渺后背热汗渐渐凉了,山风吹拂,令她头脑愈发清醒,忽然就停在了月门处。和尚回身:“姑娘?”“……”“姑娘?”“小师父,可否借纸笔一用。”尚客堂有间小小书房,放有少许佛经,供宿客们闲读。和尚往砚台上点入清水,安静磨墨。颜知渺提笔书信一封,平素里话总是说不够,离别的话却寥寥数语足矣。她折好信纸,交由和尚,再次谢过后打算告辞。“姑娘不等回信?”颜知渺步出小书房,清白月光笼罩在她周身:“不必了。”和尚在她身后吟咏一句“阿弥陀佛”,往另一方向而去,她则踏着来时的路途,离开了寺庙,踩着石阶往下。六百八十八阶很长,偶有湿滑苔藓,必须要步步小心,谨防滑倒。是以慢慢、慢慢下山。内伤才好,颜知渺吃一堑长一智,可不愿在受些皮外伤。身后有快捷地脚步声传来,且愈来愈近,愈来愈近。颜知渺心道是谁这么不怕摔伤骨折。“你站住!”一声熟悉的话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短促的喘。息,调子颇有点气急败坏。颜知渺转身,与高于她三阶的人四目相对。“你……怎么追来了?”“谁准你不告而别的。”苏祈安质问道。“我留了信给你。”“没有当面告别,就算不告而别,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几步之遥而已,却非要留信。”“我怕……”“怕什么?”苏祈安气息喘平了几分,质问的语气更甚,像个疾恶如仇的官老爷。我怕我会不舍。颜知渺攥紧两拳,面庞却是不露异色:“萍水相逢,终有一别。”苏祈安抿抿唇,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问道:“你还会回来吗?”问完又觉矫情,补言解释,“我们是朋友,哪有朋友此生再不相见的道理……”颜知渺酸红了眼眶,夜色替她遮掩:“会。”“何时?”颜知渺转回身,继续往下走:“不知。”“岂有不知之理!”苏祈安盯着她袅娜背影,凶巴巴道,“我与你约定,三年后的今天,此时此地再相见!”“我叫苏祈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叫苏祈安,你千万要记得。”“我们的约定,你不准忘。”“日后万事小心,不要再受伤,除了我……再没有人捡你回——”颜知渺拐了弯,身影隐没于茂叠苍松之后。苏祈安的声音戛然而止。。颜知渺心口骤空,不舍疯涌,她强行将这份情绪压下,一回压不住,便来二回、三回……四回……耗了良久,终以失败告终。身躯仿佛失重,她想,随风飘荡的风筝需要有线牵引,才能踏实啊。苏祈安。苏祈安。你个狂妄自大不通人情的混人。颜知渺一把撕下人皮面具,折身往回跑,往那人的所在奔去:“苏祈安……”苏祈安……已经不在了。颜知渺身子一颤,伫立在那,仿佛立于茫茫四野,仿佛立于寂寂荒原,自此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有对着凉寒夜风,呢喃低语。“我叫颜知渺。”“我叫……颜知渺……”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渺……第106章 你养别的女人了?“该喝药啦~”苏祈安故意拖个慵懒长调。颜知渺倏忽间拽回游走在过往的思绪。“你又走神。”苏祈安不满。“你何时进来的?”颜知渺搁下笔,前去捏住她两边腮帮子,硬扯出一个笑容。“就一小会儿。”药特意凉过,温度适宜,颜知渺拿过药碗,一面喝一面听苏祈安唠叨:“你这病拖得太久,冷双医术还是不大靠谱,这回有药嬷嬷新开的药方,保准药到病除……我在外头等得花儿都谢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去放风筝……”唠叨变控诉,颜知渺将喝空的药碗放上书桌一角,跟苏祈安讨要蜜糖压苦味。苏祈安龇牙,佯装狠恶:“你舌头再苦也没有我的心里苦。”颜知渺哭笑不得,啄她唇一口:“行了吧。”“不行。”颜知渺瞥眼窗外:“再磨蹭下去,天就黑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青萝书斋小住吗?”“是去青萝书斋放风筝。”苏祈安纠正道。过分,根本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说罢掏出饴糖,剥掉糖纸,塞进她的嘴。“可是我想小住,好不好嘛~”“禁止撒娇。”颜知渺尾音便颤得更厉害了,甚至眼含如烟水波,朝她耳朵吹口气,用哭腔道:“好不好嘛~”哭腔从来都只在那啥时才出现。苏祈安全身骨头没出息的……酥了,破罐破摔似的,隆重邀请颜知渺一起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你不是着急去青萝——”“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因条件需要,苏祈安酥掉的骨头又硬了,十分硬气的将如花美眷横抱在怀,往里间大步走去。颜知渺明白拗不过她,也不耍那欲拒还迎,只布置下任务——三炷香,两次。田地里的驴都不敢这么用。苏祈安实事求是,不夸海口:“我尽量。”颜知渺嗔她:“不行就我来。”苏祈安微微一笑,放她躺好,商量道:“一人一回。”“也行。”二人在床间面对面,你宽衣来我解带,一炷香很快燃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