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聊起自己的伪装计划，乔鲁诺也谈起你的手艺，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你被他夸张又繁琐的用词震撼到，他终究还是被“浪漫”的意大利同化。 可你真的困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忽的显出几分急切，你听到有肌肤与被褥摩擦的响动，以及他咬字间不断深呼吸的吐息声。 你说好。 那边的窸窣声与不稳定的微妙呼吸持续了至少有几分钟，你脑袋埋枕头里，昏昏欲睡。 是不是有病…… 你猜他可能是睡不着。 找到一首。 你照着歌词里的罗马音小声给他翻唱。 “……独り，爱に，梦に，巡り合うために……” “sec039èildestonell039aldilà” 回到床上，他还在说着，扯起别的话题。你实在困，大脑渐渐转不动，眼也闭合。 “……” 唤醒你的是清脆的鸟鸣。 昨夜你没有关窗，屋子里都是霉味，专门开窗通风。结果鸟儿却是看不惯懒鱼睡懒觉，故意在窗前争吵。 手机早就熄了屏，与乔鲁诺的通话居然有三个多小时，你可从没煲过这么长时间的电话粥。试着给他拨回去，无法接通。 忘记问其他人的近况怎么样，还有普奇的事……算了，既然你已经讲到2012要世界末日，他应该会去查。 ……不想学了。 感谢他没说是癞蛤蟆。 邻居先生说随便走走，看你想去哪。真好，你那也不想去。邻居先生面露无语。 人心无常，人类会嫉妒。你打字，带过你的师傅说，这条街的食品店竞争激烈，如果一个人才做的比自己强，除了想要留住，就是想要毁掉。 邻居先生一脸老爷爷地铁看手机。 『骗人吧，我特么以为你十五岁！』 他上下左右打量你，还是不相信。 这次你尝试做饮品，当然是热饮，水果茶之类的。但是不太成功，只要是热饮，味道几乎殊途同归——酸的就是酸的，甜的又被热度压盖，尝不出任何水果的原味。 有邻居先生的参考，你买到还不错的茶叶，顺便买了《猫和老鼠》与《贝蒂小姐》的光碟，恰好中途遇见有光盘店在播放，就购入全集，用布加拉提赠的钱。 黑着脸脑补了一番那样的场景，太魔鬼了，况且你无法说服普奇帮你做这种事。 邻居先生问，你歪头，与其说喜欢，不如说只有这些能看懂啊。 这是2018年的《小王子》联名羽绒服。 邻居先生道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装扮，一路上回头率很高。 也多亏当年他们帮助你适应这样的环境。 不知道怎么回应，避重就轻打“differenzeestetiche（审美不同）”。 曾经的你也真被网友哄骗信了男生有换蛋期。 你又试了淡奶咖奶还有厚乳，味道总算像了一些，邻居先生也来给你提建议（蹭喝）。练习意大利语的同时，调配出了你们二人共同认为好喝的热奶茶与冰奶茶配方。 在你专心调配奶茶精修配方的时候，邻居先生工作之余也没闲着，帮你去探你想应聘的那家面包店，回来给你的甜品提建议。 邻居先生绕着你走一圈，拍上你的肩，说：“verygood！” 面包房老板看见你，眼神就不太妙，但他还是阅了你的求职信，也品尝了你的作品。显而易见的不信任感霎时在吃下甜品后转为疑惑，吸入奶茶后又转为惊喜，一板敲定你入职，还想与你探讨关于奶茶的制作与售卖。方，你的确带了，猜到对方可能想买，以前看的好多小说动漫电视剧都是这么发展。 如果他买下你的配方，要赶你走怎么办？ 你纠结，老板百般承诺，绝对不骗你。他若是骗你，岂不就是在欺负人？ 你心里吐槽，最终还是给了他。老板没有食言，还许诺你奶茶的分成，他六你四。只要你一直在他店工作，他就会一直给。 有前几年的工作经验，你很快就吸收老板拆解给你的烘焙知识，由于店里主要面向老客户，即使老板承认你做的改良口味更好，也仍按照这家店原本的制作配方。 老板是这么说的。 看板娘是位甜美可爱的小姑娘（老板亲口所言），初中毕业后就辍学打工。老板又把你拉去一边，告诉你，这小姑娘的老爸是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人渣，家暴老婆还想把女儿卖给暴发户，小姑娘是为了摆脱那渣滓，才辍了学。如果你见到有哪个奇怪男人纠缠这姑娘，可千万不要理，是那垃圾来找自己女儿讨生活费。 他孩子未成年，居然找自己孩子要钱？ 现在顾客不多，老板让你教看板娘怎么做奶茶。店里工具不齐，勉强能用，看板娘不会英语，你们两个语言白痴互相比手势，看板娘全程两眼痴呆地看着你，原来这位也是一只呆呆兽。 一家面包房塞着三只呆呆兽。 是那位顾客好奇你与看板娘在忙什么，没听过奶茶，就想尝一尝。 有这一人开头，更多路过的人凑过来好奇。你独自做不了那么多，老板让你分成小杯，暂时用这里的咖啡杯。 灯火阑珊之夜，却是路人攒动最为好奇的巅峰。 以前的学校老师教过这句话——某些工作是服务于人，为人与人之间搭建桥梁、为失落的人提供得不到的情感服务。 可是，为什么见到别人开心，自己就会开心呢？ 人与人之间情绪必定会传染？可你并不会。 因为自己缺少这样的情感桥梁……？ 因为人类是社会性动物？ …… 冬日的夜晚更冷了。 看不到路标，稍微一走神，你就迷了路。 你给布加拉提发短信求助，他问你在哪，你一夜瞎子，哪里知道。 你蹲在路边，手撑着脸。 『来。』 我滴天，他怎么这么好心。 他问你今天工作如何，你说还行，挺好。这群意大利人好像非要找点话题聊，你打起哈欠，没心思回复布加拉提的问话，在他的后背睡了去。 结果，是一股浓烟呛得你反胃。 谁家失火了？！ 干呕好一阵，人快死了，转过身，越过眼膜糊着的泪，居然是邻居先生在抽烟。 他说了些什么，你耳朵里都是自己心脏传来的鼓动，听不清他的。 两个同一组织但不同小组的黑手党相互对视、沉默，你从恶心一直到发懵，完全读不出来他们的眼神中包含着什么。 布加拉提收回视线，问你感觉如何，你说没事了。布加拉提又告诉你，如果有需要就找他，你点头。他跟你道晚安，你挥手拜拜。 邻居先生问你，你说不是。 “faiunabeldorita” 没听懂他在说毛，直接回晚安晚安。邻居先生点了下头，开门进屋，你也回去。 八点起床，洗漱完磨叽磨叽，吃完早饭，九点到面包房。下午一点，下班吃午饭。吃完趴收银台上睡觉，三点被叫起，教看板娘做奶茶到四点，晚上六点下班。 『看你这样，我都觉得我的工作轻松好多。』 一连上班到周五，周六周天双休。睡了一场大懒觉，醒来就是十二点。工作让你摆烂，什么规律作息，什么自主学习，都滚蛋滚蛋。 打开电视机，播到意大利的少儿频道，动画片看不懂，太抽象，别的频道更抽象，你放弃，把光碟放入驱动器，盲按遥控器，全凭幸运a没把电视搞坏，成 “吼～吼～吼～” 你把开包的零食都倒盘子里，从第一集开始看，最初的汤姆毛茸茸，可爱。 乐滋滋看汤姆戏弄杰瑞反被杰瑞捉弄，米蒸熟，你把波力海苔撕碎，撒在里面，炒胡萝卜丁、黄瓜丁，红烧小里脊肉块，再炒个蛋，混进米饭里，抟巴抟巴，自制成咸鱼牌饭团。 意大利语稀烂还敢写小作文，你可真有胆。 你又写《吃零食感想》、《上班感想》、《摆烂感想》，字典被你反反复复翻好几遍，布加拉提那边没了回信，他可能改得很头大。 『yeeeeee!!!xd』你回。 动画大赏继续，汤姆家的美食好多，你一口一饭团，以息自己胃里的馋馋之虫。 虽然经常争吵、打架、会因为利益或是感情反目成仇，但这两可爱生物的友情始终坚不可摧。 手里还在往嘴巴塞薯片，猫与老鼠的嬉闹还在色彩缤纷的屏幕中继续，光束昏花，却进不了你的心。 你在想谁呢？ 曾经心里装载着许多人，但现在，好像谁也找不到了。 迟早会适应的，猫与老鼠的追逐仍在继续，你被制作组的创意与奇思妙想乐开花。 周一至周五工作，周末看动画片，写破烂小作文，练习意大利语。一恍，就过去好几周。 荒木提示过把他囚禁起来也行，但你实在想不出怎么囚禁迪亚波罗，除了去找承太郎，没有别的可实施办法。 最稳妥的方法，让乔鲁诺开挂解决迪亚波罗。乔鲁诺开挂的前提是意志超越迪亚波罗得到虫箭的认可，虫箭由波波按正常流程带来，那么主线经历的敌人与战斗不变。 乔可拉特……想起他，你的浑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在隐隐幻痛。 第二个问题，保证主角团不死。迪亚波罗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不会团战，要避免人员落单。你在这里标注序号二。 第三个问题，布加拉提如何救出特里休时不被迪亚波罗击杀。你在这里标注序号三。 大体上就这些问题，只要能解决掉，就可以按照原着路线走。 继续过着工作与学意大利语的日子。邻居先生不是时时都在，有时他在，又恰逢周末，就会约你出门，每次都被你拒绝，他就陪你一起看《猫和老鼠》，在你家蹭吃蹭喝。 笨笨懒鱼拉低了中国人的平均值真是抱歉了哈。 他问你为什么是鱼啊，你说不仅是鱼，还是外星鱼。 邻居先生快笑厥过去。 夜晚，通常是你熟睡的领地，但许是压力减少，又或是荒木所说的理智值，你开始失眠。 …… 你已经连续三天凌晨两点还没有入眠。 困得要命，却睡不着，你坐起身，只觉憋屈得要死。 不知道如何从嘴里的发出的这样细微的声响，液体从眼眶往下落。 除了海洋卧于海岸的鸣叫，就是海鸥，石块被水入侵过后质与质的分裂，沙子被泡沫卷进洋流，像是流星，呈现出动画里才有的kiki——细碎的铃音。 很长一段时间的天旋地转。 有谁拍了你一下。 倒抽一口气，你回过头，周围谁也没有。 “areyoureadyforthefuture?” “forthetruth,thetruthoftheworld” 幻像消失了。 “areyouok？” 你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没说完，身影就从陈旧的墙面消失。 今夜仍在失眠。 显然这份力量他无法 犹格·索托斯的力量有谁能控制，超人都不行。 ……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物理领域的事你一呆头鱼还是不要深入了，反正搞不明白。 下午与看板娘一同制奶茶，中间短暂地歇息，看板娘指指你，再指指自己的眼下，摆出睡觉的动作，又摊手歪头耸肩，她的意思是“你眼下乌青，没睡好觉吗？”。 看板娘挠挠头，面上疑惑。 你说可能有。 你：…… 成年人类男性的脑子里难道都是这种东西？ 邻居先生得知你的想法，也无言了。 『人有的时候会渴望与人亲近呀，小贝拉。』邻居先生的手交握在一起，『即使注定要一个人生活，也渴望能有人相伴，人类就是这样反叛又别扭的生物。』 『你怎么能确定所有人都这样呢？』你问。 好吧。 “……” 『你为什么抽烟呢？』你举起手机打字，『是因为尼古丁能起到安慰剂的作用？』 他似乎在想什么事，你的问话让他陷入了回忆。 『不留下来吗？』邻居先生擦完桌子，又问你一遍。 “jthug” 是邻居先生孤独寂寞了吧？ 先回去洗漱，换上睡衣，想了想，还是礼貌性地洗个澡。抱着被子与枕头过去，邻居先生已经给你腾好床位，他也刚洗了澡。 知道他人很好，但还是下意识恐惧。身体在恐惧，你无法控制。爬上床，你就在床上僵着，邻居先生向你伸出手，你盯着他，见你不投入他的怀抱，他就抱向你。 他安抚你几下，抚摸你的后背，接着把你蜷缩的手臂打开，揽到他自己身上。你头皮发麻，愣是呈相拥的姿态僵硬好一会，邻居先生还纳闷你怎么这么紧张，他都说了不会和你做那种事。 两个人睡觉与一个人睡觉确实不一样，更像是多抱一卷被子，只不过把被子换成了人。 这次轮到他身体僵硬了。 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虽然舒服了，但还是睡不着，你时不时动一下，找更舒服的角度，却像是在磨蹭他的身体。很快，你就感觉到身下的多余。 三十岁的男性也这么容易受到刺激？ 你是没什么感觉，只不过多了个东西。你还是时不时换姿势找角度，邻居先生大出一口气，说他后悔了。 『我没别的意思。』在窗帘缝隙的月光下，他晦暗的表情全是无助与无奈，『碰上你这么个女人，算我倒霉。』 起身用力压到他身上，让他变成你的床垫。他骂了几句，却没推开你。 令人安宁的安稳感。 第二天早上醒来，邻居先生还被你压着，但他早就醒了。你说这方法确实有用，邻居先生一脸生无可恋，说自己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邻居先生表示他不想当你的抱枕，你暗暗失落，想着还是买一个毛绒玩偶吧。 毛绒玩具不管用，与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不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