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路痴完全不知道这块地方该怎么走。 之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来着? 你在这个视野昏黑的巷口站定,手指戳着太阳穴苦思冥想。 一闪而过的车灯照亮路边的一辆银白面包车,你盯着那道还残留在视网膜的汽车轮廓……突然记起来,这踏马是性侵案发地点啊卧槽! 贴着墙走了几步,你回过头,果然有个很高很壮的黑影从那个巷子里出来,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喝醉了。 那个醉汉发现不了你了。 走到不知道什么路上,你慢几十拍地意识到,这样岂不是就碰不到棕毛先生和阿帕基了? 可是已经路过了好多个路口,你完全认不出原本的地点是哪个。 如果是在上一轮,你肯定要考虑去打个劫,然后趁机去警察局求助。 先不说警察会不会帮你,光是你打劫完别人,那些怠惰警察都不一定会来抓你! 脑海里嘟嘟囔囔,一下子就走到了大天亮。 困了。 好困,好困。 时不时有人经过,有人停下,弯下身对你说话。 ……不是你故意要表现得是个智障,你真的很困,还很饿。 你抱着自己最后的家当小提包(里面除了棕毛先生的摩托罗拉就没有值钱的东西……),晒着晨阳打瞌睡。 头顶蓦地一暗,又有人在你面前停住了。 他穿的似乎是学校制服,不知道是初中还是高中,外国人的年龄你分不清。 听不懂,你是二刺螈又不是日本人。 ……亚裔也是外国人吧,外国人分不清外国人应该很正常……或许?反正你也分不清,指不定人家和你一样是个脸盲症患者。 你一瞬间想到了一大堆动漫角色,西索法伊giotto杰拉尔祁织巴拉巴拉,数不过来了都。 男孩似乎还在等你的回应,你缓缓眨巴下眼,闭紧嘴努力组织语言,努力了努力,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口泥几哇”。 哦,你还会跳宅舞,当初被苏小怜硬逼着学的,非要和你一起跳双人舞。 你也有点呆,自己的塑料发音不至于听不懂吧。 他的表情又恢复了,轻轻点了下头,换成英语问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他蹲下来,人与人的间距拉近了些,你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缩,但你身后本来就紧贴着墙,无路可退。 男孩倾过来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绿水晶一样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你,随后向后挪了一小步。 男孩微微偏了下头,他的表情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但你完全分不清外国人的微表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呆呆望着他。 你说你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 你们面对面坐在披萨店的室外摊,他一边吃着,说你可能是被拐过来的,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绑架你的人被其他势力消灭了。 玛格丽特披萨尝起来和以前一样,阿帕基纳兰迦米斯达都很喜欢吃玛格丽特披萨,棕毛先生也喜欢吃披萨,他们全员都喜欢披萨。 你嚼得很慢,越来越慢,不经意间停住了,忍不住发起呆来。 肚子又发出抗议,你回过神,继续吃起来。 你迟迟抬起头,发现那是几个穿着和他同风格制服的女孩子,所以果然是校服。 他说他们八点二十才上课。 那岂不是刚刚的几个女生也逃课了,那不勒斯的学校管得这么松? 不过你总是到了学校就开始摸鱼睡觉就是了,上课也会忍不住睡觉,听老师讲课睡得更香。 男孩也瞧着你,嘴里嚼完咽下一口,回应你。 『这么辛苦学习却都忘了吗?好遗憾啊。』 你想不明白,没有再回应他,魂游天外地慢慢咀嚼。 发育期的男生胃口真好,他居然又点了别的。 啊,说了句废话。 你盯着他一口一口吃完这么多东西,整个人都被人类的成长需求震撼到了。 你嘴里的动作停止了,迷茫地看着他。 ……啊? 你盯着这沓钱,眼里写满了问号。 呃,有缘再见再向他道谢吧,不能浪费善良人的好意。 接下来的一整天你都在大街上混,这片地方你从没来过,路边时不时有些看上去和你一样无所事事发呆的混子,你突然联想到,怪不得阿帕基和福葛都让你学习…… 一直晃悠到了晚上,你也没能找到免费或者低费休息的地方。 你不敢运动起来,消耗体力只会饿得更快,那不勒斯晚上没有地方卖吃的,不像中国有24小时便利店。 有几个人靠了过来,叽里呱啦说着些什么,把你从地上捞起来。 陌生人的气场让你浑身冒冷汗,他们把黑发男孩施舍给你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塞进他们自己的衣服兜里,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遭打劫了。 你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是几个男人,他们还笑着对你说了什么,抢完钱之后又靠近你,开始乱摸你的身体。 不只劫财还劫色啊?! 脱你裤子的人架起你的腿,嘻嘻笑着就要冲进来。 一个人的行动带出一阵风,简短的打斗与哀嚎、几下倒地声,发生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巷子又回到了初始的寂静。 他出声问了你几句,你说你听不懂意大利语,他就换了英文。 你说你没有家。 你只能听见他在平稳地呼吸,还有自己被冻得牙齿打颤的声响。 他挨得你很近,衣服上还有他身上的热量,这样入侵你的安全范围,你却没有应激反应,好像早已与他熟悉了。 他问你晚上有没有能去的地方,你说没有。 疑似狂野佐助的人闻言,又转过身去扒拉那几个倒下人的衣服。 他数完走过来,说你的钱还不够去酒店住一宿。 他静止了有两三秒,接着问你要不要暂时去他家住一晚。 你怀疑自己的幸运值点歪了,怎么一到险境就能遇到好人啊?你抽卡还都是氪金拿保底,不氪金就是个非酋。 自己想站起来,可腿又抖又软,用胳膊撑了半天也没能起身,你跌回地上,呆呆望着眼前的一片黑。 行驶过的车灯短暂钻入了这道巷口,仅有那么一瞬,白光打在面前人的身上。 可是声音不一样啊,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你实话给他说了,他问你介不介意给他看一下,你呆了呆,问他看哪。 你直接把手伸进衣服里,到处摸了摸,没有地方破皮,也没有哪里流血,你回答不用去医院。 惜字如金的阿帕基真好啊,与阿帕基相处没有任何社交负担,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跑神。 你揉揉眼睛,口水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又收敛起来告诉你,不要乱讲这种话。 你痴呆地望着黑不拉几的前方,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人还要管你怎么说话啊? 巷子里连点点月光都没有,你什么也看不见。 你被裹成一条毛毛虫,他的外衣跟被子似的,毛领很暖和,你趴在他厚实又充满暖意的肩上,终于找到了期盼一整天的枕头,昏昏欲睡。 抱着你的人走路很稳当,没有颠簸,除了规律的脚步声就再也没有其它,一听就是练过的,你睡得相当安稳。 “唔…… 你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很快又觉得冷了,脚勾了半天也没把被子勾住,有人帮你重新盖上。 很快它就不凉了,沾上你的温度,但还是不舒服,毕竟这是一根硬硬的异物。 你隐隐约约听见他在走来走去,湿热的毛巾放在你的额头上,那人在床边坐着,等毛巾凉了,他又拿走去换,反反复复。 睁开眼,你看到坐在床边的人,他与布加拉提的打扮一模一样。 不过这个人的妹妹头不是黑色,而是深蓝色的,染发版布加拉提。 一面在脑子里搜索对应单词与语法,你一面转着眼睛打量这个房间——与布加拉提的卧室风格一致,家具的样式和配色也同印象里的差不多。 ……不怎么样,懒得用英语描述那么细致,你就只说了一个“-”。 气质上,这个人更硬朗一些,声音也是,从神态到声线都不像布加拉提那样雌雄莫辨。 你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布加拉提,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布加拉提把你额上又凉了的毛巾拿下去,往你衣服里塞了体温计,所以你这是发烧了。 布加拉提一边听一边烫毛巾,你讲完之后,盯着他与毛巾一起泡进热水里的手发呆。 布加拉提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随后又把你衣服里夹着的体温计拿出来——你从没见过布加拉提戴过手表。 布加拉提说着,将毛巾敷上你的额头,都没有等你同意。 头脑还是一片浆糊,你呆呆望着他,放点葱花放点酱油,再撒点盐,就可以吃了。 你默默盯了他一会,他又恢复到严肃的表情,放下体温计,也把你额头上发凉的毛巾拿下去。 又熟悉又陌生。 现在是睡眠的时间。 烧还没有完全退,你在身体的不适中稀里糊涂地睡过去,做了好多很混乱的梦。 小焰是个患有心脏病、觉得自己很没用、认定自己活着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女孩,直到她遇到了小圆,这个一心单纯为了保护别人而与qb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的善良妹子。 『我想重新与鹿目同学相遇……不是被她保护,而是我能守护她!』 纯真的人会蒙受欺骗,正义的人无法伸张他的正义。 『可不可以救救……那个还没被qb欺骗的……傻傻的我……』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救下你,无论重复多少次,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你!』 不断地轮回,几十次,几百次,无数次,只是为了让小圆远离qb,让小圆能够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安地生活下去。 现在她连魔法少女都不是了。 伪街的孩子都在嘲笑她,连自己的使魔都看不起自己,魔女的结界是一片火海,燃烧掉幻境里所有温馨圆满的假象。 一片在阳光下璀璨又绿油油的花田中,小焰与小圆坐在一起,小圆从凳子上站起来,与受难的耶稣一起平举双臂,向脚下绿油油的草地倒去。 一遍又一遍地砸,小焰狠狠地砸向不管轮回了多少遍也救不了小圆的无能的自己,渺小的自己尸体又被自己的拳头砸碎成浅紫色的颜料,与小圆的粉红色相融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新房昭之也可恨!居然让小圆和小焰在剧场版的最后成为敌对永不相见!你脆弱的心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是很痛,你的心要被魔圆剧情虐死了。 他把手掌贴上你的额头,又给你重量一次体温,告诉你已经退烧了。 他这么一本正经,你久违为自己的二刺螈属性感到羞耻,稍稍红了脸,说自己只是做了噩梦。 布加拉提要带你去医院,你真没事,也不想去医院,就开始给他讲昨晚做的有关《魔法少女小圆》的梦。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买的尺码刚刚好,胸衣和内裤也正好……这可能就是他的超能力之一吧。 又是水又是乳又是霜,你痴呆地望着他,为什么布加拉提比你还懂得保养,他现在不是才十八岁吗? 你看看就差放入嘴里的牙刷,又抬脸看看布加拉提。 自家室友就算了,怎么穿越之后也是一个个的想当你妈啊? 居然还可以蹭饭,你大受震撼,下意识想报出一大堆中餐名,但感觉意大利人应该不会做,做了也不一定好吃,就说随便吃点好了。 讲到麻美学姐掉头,正在做饭的布加拉提突然扭过头来瞧了你一眼,那种表情好像是在说你居然会看这么凶残的卡通片。 又讲到小蓝毛为了让她暗恋的残疾男生痊愈,交付了灵魂成为魔法少女,却在得知魔法少女的真相、再也没有勇气让自己这具尸体与男孩恋爱之后,用尽魔力,与最爱她的杏子相见最后一面,灵魂炸裂变为了魔女,杏子不愿意让她孤零零一个人,扔开灵魂宝石与她同归于尽。 接着就是小焰在上百次的轮回中不断挣扎,寻求爱人能活下来的希望。 布加拉提看上去没有特别动容,?他听见的只是你干巴巴的讲述,可你脑子里播放的可是动画原片啊!再加上梶浦由记的神配乐,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这是一出悲剧故事呢。』 你拿着纸噫呜呜噫,抽泣着一小口一小口把早餐吞完了。 不过即使是阿帕基也不会催你,顶多臭着一张脸,盯着你动作慢到要死的嘴。 原地思考一秒,到底是帮妈咪干活还是咸鱼瘫,最终你毅然决然选择了去沙发上瘫着。 讲完魔圆的故事你cpu严重过载,这辈子都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过。 空气里弥漫着轻飘的灰粒,那不勒斯的阳光就是这个样子,把微小的灰尘都照得这般耀眼。 上次来布加拉提家还是过年,那时天已经黑了,你也混混沌沌的,在哄闹的人群中意识不清。 你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特里休不知道,身为教父的乔鲁诺也不告诉你。 这样很好,很好。谁也不要再来。 嘴里仿佛还残留颗粒感,你想象自己是一条被盐巴撒满的海鱼,把自己转着圈裹进纱帘里,安详着靠在墙面上,等待挑剔的买家把你这条咸鱼从摊位上买走。 如果人真的可以不当人就好了,那样就什么都不用搭理。 一只手把你脸上裹着的一层层纱帘拨开,你看到布加拉提,他的表情没那么严肃了,早上的光映在他蔚蓝海岸的虹膜上,闪烁着水面的粼粼波光,他正一脸好笑地看着你。 咸鱼是无法说人话的,你盯了他片刻,决定尽职尽责扮演一位卖鱼商贩。 『咸鱼?哪里是咸鱼?』 你努力做出一副死鱼眼的样子,表示自己是一条腌好的咸鱼。 『美丽的老板,请给我来一条,辛苦你了。』 你睁圆了眼,摇摇头把钱推回去。 布加拉提用手抵着额前,笑得肩都在颤,面上的表情却是沉稳收敛着的,不像之前的布加拉提那样笑得放松、看着容易亲近。 布加拉提让你出来,你就乖乖转圈圈出来了,跟着他一起坐回沙发上。 他要开始向你问话,你心不在焉,不太想和他说话。 他问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要的去处、是想回国还是怎样。 你讨厌重复相同的话,多说一遍就会累积起疲惫感,更加地不想说话。 过年的时候,他也是捧着一杯这样的咖啡。 很多时候都是你在偶然间抬头与他对视,他再对你微笑一下。 没必要这样,只需把你当做一只蜗牛、随便一个无声的摆件,不用搭理你,让你自己在一边呆着,不用思考,也不用深挖自己的心。 你分不清他那是在真心感叹,还是在开玩笑。 『随便就行。』转而盯起自己的脚,这双保暖袜也是他给你买的。 布加拉提没有说话,就在一旁看着你。 这个严肃版的布加拉提没有当上教父的乔鲁诺那么吓人,可若是成长起来,恐怕也不遑多让。 布加拉提总算开了口,说你很可能是被拐卖了,但是拐卖你的人被别的势力消灭,所以你才会没有意识地倒在那里。 所以什么时候让你见一见传说中的吸血鬼?是不是还能见到那个大喊“木大木大木大木大”还穿着开裆裤的dio? 你表面上乖巧点头,实际还在魂游九霄。 “……?” 这已经不是活雷锋的程度了,这是快乐王子吧? 布加拉提还在耐心问着你,你感觉你再也不会对他应激了,这是哪里来的绝世大好人,一定是和棕毛先生一样下凡来普渡众生的! 『不多见人的那种吧……面对陌生人我会有应激反应。』 “嗯……?”布加拉提有些疑惑地看着你,『你对我没有应激反应。』 为什么他总要抓住你话里的漏洞不放啊,这点还真是一点没变。 『因为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