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隅,焰焰如斗。 绿水街上人稠物穰,店肆林立。那戏园名叫叫庆春园,离了街心市井,反而显得清净疏阔。 小厮道:“今儿一早如意坊那边出了点麻烦,我家女郎原是打算让小公子来作陪的,可不巧的是,公子来的路上不慎扭伤了脚,大夫说好几日都不能下地了,还请关小大夫见谅,公子说过几日一定登门致歉。” 江敬之气得捶床,江夫人故意吓唬他,若再这般胡闹,以后再也不许他见那女郎了,他才消停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差了人过来。 小厮走后,在庆春园门口晃悠了一圈的挽夏走了过来。 “江姐姐有事,江公子伤了脚,他们都不来了。” “好。” 两人找了半晌,才寻到两个空位置坐下。 水鬓敷粉的旦角径自泪垂,唱道:“父母俱亡许多时,知它受几多灾危!独自一身依古庙,花朝月夜,多是泪偷垂。” 到第十六出,“……冒瑞雪投入神祠里。睡不稳,牵惹无限不如意。忽逢贫女又没夫,见欲成姻契。” 有一书生在赶考途中遇上强盗,财物被抢且身负重伤,逃到山神庙里避难。幸遇住在庙里以绩麻织布为生的贫女燕燕救助,助他养好伤病。后二人结为夫妻,发誓要终生相守。 接着又是一段段婉转唱词,道是:婚后两月,书生伤愈,想赴京赶考,燕燕为了给夫君筹集赴考盘费,便剪了头上青丝去卖。 然而接下来的情节却叫人看得愁眉紧锁。 挽夏和风荷异口同声地惊叹:“这书生疯啦?” 再说那书生进京之后,考中状元,一时风光无两。 燕燕一路乞食回到家乡,不久,书生被外派任梓州佥判,赴任途中遇上燕燕,竟拔剑劈她,欲置她于死地。 却说燕燕濒死之际,为沿路经过的一个大官所救,大官见燕燕与自己早逝的爱女容貌相似,遂百感交集,将燕燕认作义女,随自己去梓州赴任。 洞房花烛之夜,凤冠霞帔的新娘居然就是自己从前抛弃的贫女。 郡守最终为之调解,劝说燕燕捐弃前嫌,遂使破镜重圆。 “这戏文的桥段也太离奇荒谬了些。”风荷忍不住感慨。 “还有那贫女,明知是负心汉、薄情郎,还傻傻地向火坑里跳。” 风荷听得口渴,正端着茶盏要喝,却听见挽夏停了骂声,万分惊诧道:“女郎!那旦角竟不是女人,是个男的唱的!” 男旦?听了这几十出竟一点没听出来。 可风荷细听了那男旦的谢辞,却觉得怪怪的。 不过她并未深想这一层,唱戏时用的是女子声调,说话时用的是男子声调,不一样也很正常。 挽夏牵着风荷的手,嘴里仍絮絮叨叨地骂着那负心汉,前面一位年长些的妇人也与身旁友人叙着方才的戏文情节。 妇人言语之中觉得理所当然得很,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失偏颇。 妇人哪里允许一个小丫头这样指责自己,也嚷嚷道:“你怎么知道燕燕没有真心原谅?书生高官厚禄,又真心悔过,这样的夫婿她一介贫女上哪里找得到?” 妇人的语气不复方才强硬,心虚道:“你们这些姑娘年岁尚小,不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女子心性太刚强可不好,容易吃大亏。” 那少年比她略高一点,但是瘦削得多,被她一撞直接坐在了地上,挽夏心虚地后退一步。 风荷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