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相对(1 / 1)

侧君启程日子定在煜世君册封前两天,是崔简自己提出来的。 “你收这许多字画做什么?也不是什么名帖。”皇帝看他那箱子里整整一箱未曾装裱的书纸不由出言问起来,“书简?” 皇帝这才抬起头去看他。侧君半垂着眼帘,笑得有些勉强。 “何苦呢。”皇帝颇为没奈何,“不过是房中不顺,也不是从此不要你伺候了。”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心心念念要走,倒显得亏待他似的。 “日后葬回崔氏,也是不想见着您与两位先皇后浓情蜜意……也不会惹了两位皇后不喜。” 他下定决心之后倒比从前要坦然许多,往常总是顾着些体面,生怕行差踏错,半点不肯放开。 “……原来你心中有数。”女帝停了须臾才终于出了声,也是一般地低着头没去看他,“从前白叔总说你是清白的。” 沉默。 《古艳歌》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自己在她眼中,也不是那个“故人”。 “嗯……”皇帝手上的折子有些长了,她读了许久,才拈起笔去批了,在后头写了好些回复才放下,“你若是等朕挽留,便不要等了。”那折子落下来,侧君见着标题,正好是《江宁田亩新律议》,户部侍郎李明珠上的。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侧君一时心下好笑,却还是没能移开视线,只得跪了下去,“臣侍走前,想为陛下梳妆一回。” “臣侍少时在本家,只听过太子殿下风流俏丽的名声,却没见过陛下妆扮,臣侍想为陛下梳妆一次。”见一见人说与他金玉良缘的未婚妻君。 “我?”金发妖精本来听着前头两个人拉拉扯扯昏昏欲睡,一下听见皇帝叫他,惊得一个激灵弹起来,“我去?” 说是如此,到底皇帝多年不作艳色打扮,自然衣裳皆是十数年不曾见天日的,禁中虽有的是奢华衣料,究竟皇帝不用,不是赐下去作了年节礼,便是让内帑管宫中采买流通的折价卖了出去,贴补宫中用度了。 虽说每过些时候会开箱整理出来将不穿的赏了去,留下的熏香收好,到底年深日久的,能穿用的却实在是不多。侧君只跟着法兰切斯卡看了许久,才挑到一件赤红底织金暗纹缠枝莲面子的黑狐披袄,底下五彩缂丝石青百花落蝶裙子,里头配上磁青大衫,连皇帝看了都不由得皱眉道:“这都是放了多少年的衣裳了,也太……艳了些。” 她不由笑出声来:“纯如怕是宫里头待得久了,娇俏也不是这么打扮法。”女帝唤过了长宁,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她去了,一面地看向崔简,“今日晚膳你可备下了?” “加些你喜欢的吧,就当作是为你饯行,晚上留在你这里。” 其实崔简笑时凤眼流波,朱唇轻勾,很有一段风流颜色,只不过平日里疏于打扮,看去反更像是前朝古板的老儒生。 皇帝转念一想,他都提和离了,再是绝代的风姿也没什么意义,也不过笑一笑,丢开了这点惋惜去。 “陛下。”长宁略在外头留了会儿,“衣裳取来了。” 这倒是前年裁的,贡上来这么一批缎料,皇帝不想穿鲜亮颜色,崔简年纪大了不敢穿鲜亮颜色,料子一直没赐下去,尚服局便自作主张替女帝裁了一件,也不过压箱底里去了。 原也是他求的,女帝自然也准了。 女帝便有些好笑:“你怎么也是博陵崔氏的大公子,没想过袭爵掌家么。” 他展开那瓷青的夹衫,给天子穿好了,又回到身前来系上衣襟。 “臣侍替陛下绾发。”崔简带着天子坐到自己的妆台上,拆了小冠,又将玉簪放到一旁去。 “陛下头发光顺,臣侍一直想替陛下梳头。”侧君笑出几分羞来,拿了一柄桃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透了那一头长发,“想着三分梳堕马髻或者双刀髻定然好看的。” 崔简正分了头发结绺,一时顿了一顿,“……昭熙皇后喜欢替您绾什么发式,臣侍也替陛下绾。” 喜欢,所以不在乎他会不会这些琐碎活计。 “既是你想替朕梳妆,又何必管他人如何做。”女帝叫长宁开了首饰匣子,里头多是陈年的旧东西,新样宫花都少见,“不过是随着你心意造一个未婚妻君罢了。朕不爱繁复发式,也是为着行动不便,上马颠簸几下便要散开。所谓打扮俏丽,也只是闺中趣,彩衣娱亲,私下里同夫侍作乐罢了,不会带去朝议。” 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既是为悦己者,更是为了己悦者。 “是为了服丧。”天子想到什么似的笑出声来,“最初是为了服丧,穿着穿着便习惯了,不必要换回去。素淡颜色也没什么,又不是二八女郎,还要那点子虚荣。” 一番妆饰罢了,侧君才挑了一对葡萄样点翠珍珠耳坠给女帝戴上去,算是替她梳妆毕了,扶了人起来。女帝掀起眼皮子往镜中瞟了一眼,挑眉轻笑道:“你便是想要这般妻君?”镜中人眉目如画,杏脸桃腮,两颊胭脂甚至还将面中高挺的凶相柔和了许多,只可惜略一挑眉,那点惯有的傲慢还是要从粉面后溢出来。 “是不是的也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干系。”皇帝从身旁长宁手里接过茶盏来呷了一口,“只是没想着你宁于后院,想要的却是温软柔媚的妻君——无妨,出宫去了再聘女侍入赘就是了。”她表情颇有些微妙,“大可以聘个喜欢的。” “朕又不会过问这个,你敢不敢是一回事,聘不聘得到都不一定……”皇帝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我朝律法,聘女侍须官府登记造档,写明聘请时日,聘请目的,酬金数目,还要交判官核验,里正乡贤定期随访。若是为了生育子嗣聘请的,子嗣也不过只冠一个姓罢了,聘家不仅要给足抚养金数,不能亏待女侍,更不能干涉女侍带走孩子。朕所知满朝文武也不过梁国公求女聘过一位,女侍在国公府中过得比赵夫人还舒坦。” 崔简废侍出宫,只怕没有哪家女子敢冒险和他签聘约,便是有,大约地方官员也不敢认。 “臣侍不敢有此心。”崔简得了女帝虚扶一把站起来,却还是郑重道,“也绝无此心。” “是臣侍心中唯陛下一人……”他极是认真地握住女帝的手,却还是忍不住苦笑,“臣侍十五岁便许了给陛下,哪还有旁的心思分给他人呢……”她只是不喜欢,才会以这种事情打趣。 越是靠近,越是心寒。 “朕没想过最后一面你便是求了这些。”皇帝压在侧君身上,轻轻抚平他眉间褶皱,“你这样倒不适合生在崔氏这种高门望族,做个寻常殷实人家公子还好些。” 崔简今日求的都是布菜侍浴之类寻常夫侍家中伺候的,分明他出阁前是以君后标准教养,没想着心里却是这种安于后宅的小男人情态。 “上次陛下说若非如此,臣侍也入不得宫。”他任由女帝在脸上一会抚脸一会玩须,只试探着环上女帝腰身,“臣侍心悦陛下,所以臣侍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好。” 若能多留些时日,也是好的。 “……是。”他笑得苦涩,却忍不住扬起下巴献了出去,让女帝享用,“只是陛下并不在乎臣侍。”一个早年老色衰的侧君,又是崔氏罪臣之后,又如何与李夫人相提并论。 清白与否,并不重要。 “……是。”光线昏暗,自然也看不见他涨红的面色。 “好了……”女子轻声调笑,呼吸就喷在他耳畔,一下又含了他耳垂去,在口中以舌尖来回拨弄,挑着那点软肉咬啮。 女帝去了耳饰,耳垂上为着穿耳微微有些凹陷,耳背还有一点突起。 侧君胸口忽而闷得慌,不自觉收紧了双臂,偏了头去寻心上人的脸颊。 她的手才按上去,裈上便晕开一小片水渍。 男人微微蹙眉,颈子仰起,忍下女帝手上带来的那点刺激。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自己脱了裈来。” 他忽而想起初次侍寝的情状来。 还以革带抽了一鞭子。 从面皮,到身骨皮肉,乃至床上表现,无一不要花心思。 若是同崇光希形那般年纪时便能遇见她,应当也能多得些喜爱吧?他从来便听人夸赞颜色好,生得好,有一副好皮相,若论及才思礼数,便比不上十四及第的冯郎,想来也不逊色昭惠皇后许多。 “陛下……”那一双凤眼微微眯起来,却仍是不肯闭上,只灼灼地望着女帝,“陛下……” “求陛下……赏了臣侍……”他一把年纪,却要学了年轻侍君的猥浪之语,一时间又羞又臊,赤色滚上面皮,声音越发沙哑下去,“陛下……” 皇帝见他这副样子,也收了那点施虐心,含了侧君双唇吮吻片刻以示安抚。 “唔……”小舌被拖拽的感觉让他本能收紧了咽喉,一时间连底下把玩如意的手也停了,只有往身上人怀里去,在窒息的深海里求一丝清明。 “别……陛下……臣侍来伺候陛下……” 头上是一盆凉水浇下,腿间却还被她的手握着。天子的掌心隔着薄薄的提花棉包在那处,留下些许暖意。 “陛下……哈啊……陛下……”侧君蜷起身子,忍不住往天子掌心里顶胯,“陛下……” 配着他衰颓的容颜和翻红的面色,倒是另一番情趣。 侧君双眼含着水,只盈盈地借着一点月光望着天子。 她似乎是难得地有了几分恻隐之心,拉着侧君的手扶在阳物上,柔声笑,“这下总不要朕动手了。” “自己动一动……嗯?”女帝戳了戳侧君脸上软肉,“可是你自己求。” 他试探着环上女子腰身,见她没有不悦,才敢顺着心意顶了顶胯,引她漏出一声轻吟来。侧君只怕她哪里不好,这下去便不敢顶得太深,只在外头磨蹭了几时,却又见着女帝微露不耐,自己往下压了压腰肢,这下才敢又深顶一记。 “唔!”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侧君没能忍住,浪叫了半声才意识到不妥,赶忙捂上嘴,“臣侍……不敢……” “唔……”女帝微微蹙眉,手肘一下垮了半头下来,底下也忍不住夹紧了,“纯如……朕看你是缺些搅扰……”她忍不住去吻身下人,由着他开了窍似的顶弄。 侧君忍不住唤起身上人来。他曾十二载待字闺中,守着一道口谕幻想自己的未婚妻君。听说她娇美俏丽,马球骑射在京中无人能及;听说她单枪匹马在旱区赈灾,和自己的王夫一对璧人;听着她领兵北上,却了漠北蛮子几百余里匆忙求和…… 当那说书先生口中耀眼的妻君当真站在自己眼前时,她只是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问道:“你就是先帝给朕定的君后?” 水光朦胧中,他只能隐约见着天子趴在他身上,眼底流散着情到浓时的娇媚,一时忍不住顶到深处,压着嗓子呻吟一声,总算是泄了出来。 既是护卫,也是监视。 “里头是百亩良田并崔氏老宅的地契房契,还有些银票是给公子体己的。”长宁将一个软包袱塞入侧君怀里,“原本的崔氏家产前些年户部便已全部发卖了,是以老宅地契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还是陛下派法兰切斯卡大人出宫辗转买下的,同良田一起算作是以后公子的傍身。” “陛下说了,私库不便出资给公子置办,里头银钱都是内帑出,也是公子这么些年省下来的。平日里有什么缺的少的,也只管递折子进宫,都会顾着公子一份的……其实陛下嘴上不说,心里总是记着公子的好处。您此番离宫,上上下下都是陛下亲下的旨意打点,那许多要出宫办的差事,也都是法兰切斯卡大人亲自去办的。” “多谢姑姑提点。” “姑姑保重。”崔简回了一礼,撩着车帘一路看着宫门倒退着远去。 —————————————— 当然我还是最喜欢先生啦,冯郎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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