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兄弟想退亲,把礼钱要回来。他们娶老婆是为了传宗接代,回到家后灶上有口热乎的,一个傻子怎么行?女子父母也不乐意退钱,好好的人给折磨疯了。
于是就闹上门来了。
夫妻俩家中都要搬空了——上门的四兄弟把锅碗瓢盆、衣服帐子什么的全都搬走了,两个老人哪里争得过?阿煤不拦着,邻居家也害怕阿煤关上门假装没听见。
卢湘听到老两口哭诉,简直要被阿煤给气死,顾不上害怕,冲进房间气势汹汹质问阿煤:“生死各有命,你掺和别人的事做什么?你这么有能耐,就不敢阻止他们来家里捣乱?”
不光门板被几人拆下来带走,床板和椅子都没了,可以说整个房子就剩个空屋子,明天的饭都不知道从哪里来。阿煤坐在地上,回头看她,不解又高兴:“他们求我,他们想要人活过来。为什么不行?”
“你简直无可救药……”卢湘盯着她,一阵无力,或许是因为和阿煤生活了那么久,她已经把她当做人看了,又或许她舍不下老俩口,此时她觉得自己真像是个面对妹妹犯错的姐姐,又气又怒,偏偏无可奈何。
盯了她半晌,卢湘出了房间。
阿煤看姐姐没什么要说的了,躺在地上,两手交叠在胸口,闭上眼睛睡觉。她睡着时,漆黑的头发和满脸的黑斑融为一体,根本分不清脸在哪里。
老俩口对这个小女儿彻底失望。
丈夫咬牙道:“我们当初就不该抱她回来,她就是个祸害!”
老妇人更是浊泪满腮,坐在空荡荡的地上哀泣,她攒了大半辈子的钱都没了,她该怎么过?
还好……还好她有另一个干女儿,这个干女儿能干,可是再怎么能干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如果……如果一开始没有抱回来……
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老妇人惊惧之下,更多是心动。
镇上许多人都想要阿煤的命,只是以前他们拼死拦着而已。
如果阿煤死了……
这时大女儿出来了,替她披上衣裳。老妇人心怦怦跳,她想,这件事得瞒着她,大女儿也不喜欢阿煤,但总是护着她的。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老俩口忍着饥饿假装出去遛弯,实则去别人家中借钱。
一开始大家都不肯借,直到他们说是为了给阿煤买毒药,那些人纷纷掏钱,一群人去药店买了好几两砒霜用来毒耗子。
整包砒霜跟白面和在一起,揉面、剁馅、掺料,上屉。锅中开水煮沸,蒸笼打开,热腾腾香喷喷的四个大肉包子装进小盒,交给他们提回了家。
阿煤没有一点怀疑,在两人颤抖的注视下,一个接一个吃了,一点不剩。
不过半个时辰,她就倒了下去,唇边涌出白沫。
等卢湘听到消息赶回去,阿煤已经没气了。
“她死了?”姜遗光不相信,可不管他怎么试探,阿煤的确死了,呼吸与心跳停止,身体一点点凉下去。
几人对视一眼。
这……在四十年后,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啊。
他们很清楚,这件事自己不能插手,只能静观其变。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阿煤才性情大变,从毫无保留的予取予求,变成了彭明志提到的日志中的样子?
许多人都来了,空房子再空也装不下那么多人,一多半都在屋外打转,屋里都是些不请自来的看风水办白事的镇上的人,花圈纸包纸钱元宝都备好了,成摞的黄符贴在裹紧的草席上,上头鸡血符文密密麻麻,见者无一不心惊肉跳。
棺材没人肯出,好歹也是木头呢。草席倒是能多给几张,一张又一张裹上去,不大的少女也裹得跟男子似的。
几个青壮男子,与阿煤自认为有仇的,拉了板车拖了她走。一大群人热热闹闹拉着尸体往镇中去。
风水先生算过,那里有一口早就干涸的井,正好可以用来镇压妖孽,让她死后不敢造孽。
四个入镜人谁也没说话,悄悄隐在人群中看这一场闹剧。
来的人里多半是被阿煤“帮”过的。
虽说有不少人不需要救活,可想活命的才是大多数。家人被救活后,大多数人惧怕之余也是欣喜若狂,有给她送吃喝塞钱的,还有把她供起来的。
卢湘就看到一个曾经抱着溺水死去的小儿子哭着给阿煤下跪的男人揣着手笑,和其他人说:“死了就太平了,要不是她,我家儿子还不一定会出事呢。”
她心道,这些东西披了人皮,却和恶鬼无异,再一想,这些人不就是恶鬼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