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这事后, 卢湘不愿再在镇上久留,决心跟吕雪衣一道走。
等第一场雪落下,他们便出发了。此时煤山未完全被雪覆盖,山尖一点点, 好似老人白发。
镇上没人拦, 未曾听说冬日不能上山的忌讳。唯有年老的两位养父母不舍地拉着手追问, 忧心她不再回来。
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卢湘起先真心忧虑这对夫妇,在阿煤事过后却只觉心寒,不顾两人泪眼, 挣脱走了。
不知第几次进山,两人依旧不敢小觑。初冬山中不曾落雪,仍觉冷意如刀。
到得矿洞内,进山洞,古怪黑影如鬼似魅, 又听得古怪呓语,好在二人并非第一次见,在猜出黑影其实是过去人的倒影后便不怕了,只小心不要叫它们碰着自己就好。
一路来到矿洞尽头……
当熟悉的空旷雪洞再次出现, 吕雪衣悄悄松口气。
还好, 只要在冬日,这条隐秘的通道就会打开。
二人小心地走下去。
煤山镇中, 姜遗光再次到井边查看。
他不相信阿煤会就这样死去,每天都要来看看。镇上人也一样,他们害怕阿煤死而复生来复仇, 因而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派人守在井口附近。
不知是由谁提议的, 兴许是风水先生提到的吧。镇上将阿煤复活的几个不愿再活下去的人充做祭品,办了许多场祭祀用于平息阿煤的怒气。
之后, 又准备修墙。
以这口井为中心,每隔几尺修两道半圆的弯墙,好似两个合在一起的碗,只留下两道门用做进出口。每一层围墙的门并不相对。照风水先生的说法,这是为了不让阿煤的魂魄从井里逃走。
鬼魂不会绕弯,即便她从井中出来,也会在一层又一层的围墙中迷失。
“乌坊……”彭明志隐在姜遗光身后不远,讽笑声嘶哑难听,“乌坊是建来供奉煤婆婆的,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能相信?他们也像在井中的人一样,面对一重又一重虚妄的围墙。每当他们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接下来又会被狠狠推翻。
姜遗光并不意外,他有预感,吕雪衣和卢湘二人的行动也不会顺利。
他对彭明志说了自己的计划。
深夜时,他想下井一趟。
彭明志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就算镇上的人不抓住他们,井下还有个生死不知的阿煤呢,他就这么确定自己不会死?
姜遗光:“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心中诸多猜测,还需离开镜子后得到证实,他又说了一遍,“在……到来前,我不会死。”
“你说什么?”那声呢喃太轻了,彭明志没有听清。
姜遗光:“没什么,今晚还需要你帮忙引走这些人。”
镇上人认识姜遗光,认识吕雪衣,但没有人见过彭明志,他一直藏在小屋里,或是像个影子一样偷偷跟在两人身后,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当然,也有因为他现在容貌太吓人的缘故。
他瞬间就明白姜遗光想做什么了,不就是让他装鬼把人吓跑吗?
说起来……彭明志心道,他居然没从姜遗光身上看到一点对自己容貌的反感,卢湘且不提,吕雪衣同他没什么恩怨,平常也不想看他脸,他知道自己的模样是有多恶心的。
姜遗光却没反应。
恐怕在他眼里,天仙和恶鬼都没区别吧?
“你就不怕我故意使坏?”他试探地问。
姜遗光:“你可以试试。”
彭明志还真不敢,只能不甘不愿地答应下来。
夜深了,守在井边的几个人围着篝火喝酒,不自禁眯起眼,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打哈欠。
其实一连这么多天都没出事,他们都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但是真要走吧……又不敢,万一呢?万一阿煤的鬼魂真的跑出来了怎么办?
一人喝多了酒反而犯困,肚子里满涨涨晃得厉害,和另外三个人说了后就到一边树下,解开裤腰带正要往下脱,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好像在被谁盯着……
他左右看看,没动静,那口井封得好好的,但那道目光越来越凶恶,叫他根本无法忽视。
头上垂下来的树叶老是挡眼睛,他心里发毛,强撑出怒气几次拨开,继续小解,水声过后,抖了抖就要转身回去。
转过身,他反而看不清了。
有一片黑黑的东西挡在了眼前,他伸手扒开,却发现……那居然是一大把头发!
他吓得叫都叫不出来了,眼睁睁看着头发从树枝上慢慢往下坠,月光浅淡,风吹开树叶,照出一张无比恐怖的好像被烧化的脸。
那张脸死死地瞪着他……
他吓得傻在原地,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腿软得像面条一样,好不容易迈开一步,居然直接倒了下去。
他终于回过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手当腿用拼命往前爬:“有鬼……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