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色还有些不太好,庄上仆妇们给他炖补汤喝,张淮溪盯着桌上汤碗,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冲出去站在廊下吐了出来。惹得赵瑛不太高兴,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再一想起自己看见的卷宗,目光又瞄到姜遗光腿上,赵瑛忽然间也觉得有些反胃,那碗香甜的肉汤喝不下去,捂着嘴同样跑了。
好在到第二日,张淮溪瞧上去好了许多,也不像初见时那般不好说话,看见姜遗光习武回来,一反常态主动和他攀谈。
张淮溪不过入了三次镜而已,没怎么收过鬼怪,犹犹豫豫问起姜遗光如何用山海镜收诡异一事,又问及一些死劫中的关窍,听得很是认真。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看见赵瑛也在同一间大堂里,喝茶吃点心,偶尔插一两句话,就是不走,便吞吞吐吐半天也没问出来,不断给赵瑛使眼色。
赵瑛一来就和张淮溪不大对付,瞧见他那样,心里冷哼几句,又故意拖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走了。
等她一走,张淮溪就连忙问姜遗光海津镇一事。
却原来,他出来后就被近卫告知,过几日离京去海津镇。
事情竟然还没解决,想来有些难办。姜遗光心想。
张淮溪犹豫着问起姜遗光要不要去,要是他们能够同行,那就更好不过。
刚来时,他还有几分自负,在经过一两次死劫后,他那点自负和骄傲就被打击的一点不剩。思来想去,他决心还是找个同伴为好。
他特地翻过近来不少人的卷宗,尤其是庄上同住之人,很难不发现姜遗光,加之对方年纪小,他心里认为年纪小的人总是有那么几分心软的,因而态度变得极快。
“如果可以,善多能同行就最好不过,若有什么不得当的,可以提点在下。”张淮溪架子放得很低。
他已经意识到了,死劫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他也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聪慧胆大。
姜遗光光明正大撒谎:“实不相瞒,我才从闽省回来,出门实在太耗心神,我恐怕不会去了。”
张淮溪很失望,可他不能强求。再者他听庄上人说,姜遗光的武功学得极好,要是惹怒了他,自己在他手下恐怕走不过一个来回。
倒是赵瑛,她也听说了海津镇一事,有些异动。可她比张淮溪入镜的次数还少些,近卫们并不打算直接让她去,决定再看看。
能用的入镜人实在太少了,赵瑛还嫩着呢。
不过,张淮溪和凌烛的行为到底还是给姜遗光提了个醒。第二日,他带上银子进京城,买了些礼物后,往谢丹轩处交了拜帖。
替他转交拜帖的近卫确认过名字后,警告他,最好不要和朝中大臣多有来往。姜遗光应了,道自己不过是念旧情,好歹在海上一块同行过,有几分情意。
入镜人都是拿命在拼,他也不知自己哪一天命就没了,倒不如在生前多结交些人,以免留下遗憾。
他这副模样勉强骗过了近卫们,那近卫拿着他的帖子,找上谢丹轩住处,递过拜帖给门房。
当晚,谢丹轩从宫里出来,归家,坐在书房里疲惫地捏着鼻骨。
底下人把当天收到的帖子、礼单送上后,他还得打起精神来一张张看,以免漏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咦……”其中一张拜帖的名字出乎了他的意料。
姜遗光怎么会想见自己?
谢丹轩本想回绝,可想起那少年,似乎不像是趋炎附势之辈,加之过两日又是休沐,便决定答应下来,让底下人回了份帖子去。
过一日,姜遗光如约来了。
他身边只跟了一个侍从,还带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七月下旬,近入秋的天,早晚渐渐发凉,他却仍和海上时那般穿着薄衣,看着有些单薄。
更出乎意料的是,姜遗光没有提太多其他事儿,也不像是来套近乎的。
姜遗光只道自己最近又接了个活儿,估计还是要去海津镇一趟,才来找他。一是叙叙旧,二是问问倭国一事。
“谢大人您也清楚,倭国一定出了大乱子,长眠诅咒已经到了大梁,现在压着不发,不过是还没闹大。”姜遗光道,“我不清楚圣人心意,才冒昧来问谢大人,陛下对倭国有什么打算?”
“倭国人一日不绝,大梁就随时可能再陷入危险。”
谢丹轩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份杀气腾腾的话来,抚着自己的胡须,说道:“你说的自然有理,可上头也是为难……”
“一些事儿,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打听太多,不是好事。”
姜遗光道:“我不过是怕这长眠诅咒蔓延到大梁各地,到时恐怕无法收场。”
谢丹轩回来后就忙得团团转,船上那段时日过去不过小半个月,对他来说却好似隔了大半年。姜遗光不刻意提起,他甚至都没想起来,他叹口气,对这年龄能当自己儿子的少年郎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心里该有个分寸,今天这些事我就当做没听见,你也不要在外面多提,只会给自己引来祸端。”
姜遗光点点头,恭敬道:“我明白,我也是心里担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