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廷上的人吵吵嚷嚷, 底下小老百姓照样过自己的日子,没有人会关注千里之外一个和自己搭不上关系之处的干旱。
一群人在千里之外死去,他们只是纸上的一排数字,谁会因为一排数字担忧?无非茶余饭后感叹两声, 再替他们念几句佛已经是顶顶好的善心人了。
姜遗光也是听凌烛和他说的, 不过凌烛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像他们这样的人, 一旦入镜,就彻底隔绝了走仕途的可能性,凌家也早早退出了官场, 凌烛打听不着。
三皇子主动请缨的消息,还是凌烛从其他入镜人口中东拼西凑得知。
似容楚岚那样倒向朝阳公主的少有,她知道的肯定更多。
凌烛是直接来庄子上找姜遗光的,这庄子还算不错,他又和庄子上几个近卫有过一面之缘, 因而有时回不去,干脆在庄上住下。
白日里和姜遗光说起自己听来的一些消息,又和他一起探讨在藏书阁中见过的死劫。
多跑几趟后,众人都以为这两人交情不错。
“唐垚去了海津镇, 至今未归, 也没有与我写信。现在近卫们又说需要人手去海津镇。”凌烛对姜遗光问,“你去不去?”
姜遗光正在练下棋。
他没有任何棋风可言, 背下规则以后就自己左右手练习对弈,相互搏杀毫不留情,虽有些稚嫩, 却叫凌烛看出了其中残忍淡漠之意。
他内心没有任何偏向, 执白子时,他自然的站在了白棋一方, 到左手黑棋时,他又在站在黑子的角度想如何赢得棋局。
凌烛问时,他恰好下完一局棋,黑白双子相互厮杀,各自损失惨重,一眼看过去没辨出输赢。
“也有人同我说了,你要去吗?”姜遗光问。
凌烛支着下巴慢慢说:“我倒也宁愿规避风险不去。可如果这次不去,总还会有下一次,这回人多,倒还好些。”就算要入镜,也不是他一个人被针对。
姜遗光道:“依我看,不止海津镇,很有可能是流窜到了其他地方。”
海边人都有危险,谁知道跑出来多少倭国人?要是那些倭国人都和伊藤次郎一样会说大梁官话,再换上大梁的人的衣服,说自己是外乡人,恐怕大多数老百姓都要被瞒过去。
“你说的有理,近卫和我说时,告诉我可能会待久些。”凌烛陷入沉思,“我不确定该不该去。”
凌家虽不贫穷,却也不算大富大贵之户,又因为长辈的缘故,家教甚严。凌烛穿着打扮瞧着贵气,手里却是没太多余钱的。偏生那些个古籍、字画,哪样不是开出了天价?要不是每过一关死劫都能拿不少银子,他过得还要更紧巴些。
“你倒不如去了,左右你都收过那些鬼东西,再多收些和少收些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凌烛压低了声音,“你不是不想去两广吗?依我看你的确别去,三皇子接了这事儿,恐怕有麻烦。你去海津镇也好避一避。”
姜遗光点点头:“多谢,我明白了。”
知道姜遗光有自己的主意,凌烛也不再多催促。
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姜遗光,即谢丹轩进京述职后,接下来就要去任两广总督。
朝中官员调任,哪里是外人可以知道的?他不提,谢丹轩和其他人不说,姜遗光自然也不知道。
这段时日凌烛偶尔提起容楚岚,又提起两广,再提到北方战事,似乎在暗示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一说。
凌烛走后,姜遗光坐在水塘边钓鱼,盯着平静的水面发呆。
三皇子主动请缨两广旱灾一事,皇帝能不能答应,尚且不提。在提出这件事后,凌烛就立刻帮自己想出了办法——去海津镇。
看来,他不想让自己和三皇子有接触。
他一直想拉拢自己。
寻常入镜人,没有犯下大奸大恶之罪是不会被处死的,私下相互暗害也要被近卫们制止。
镜内且不提,在镜外,凌烛不能害自己,所以他要么拉拢,要么远离。
他既然也不能走仕途,又为什么要拉拢自己?
在姜遗光眼中,做一件事必然有缘由。要么能得利,要么不做会利益受损。
凌烛是属于哪一样?他又希望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凌烛是拉拢的话,姬钺呢?黎恪呢?
他们又是因为什么?
第二日,原来也住在庄子上,这几日入镜的张淮溪突兀地出现。
他从死劫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