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也不见。
换句话说,整座山中只有他们这几个活物。
容楚岚意识到这点,忽地,一阵山风吹来,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如果她能回去看一眼,她就会发现,方才他们经过的铺就鸟尸骨的地方,被他们扫出了一条小道,慢慢地,那些白骨又蠕动回去,重新把路面覆盖住。
朝阳公主并不是沉默的性子,可她自从进入这个森林后,就莫名安静了不少,其余侍卫总是低声询问,她都不答,要么就轻声问容楚岚一句。
大伙儿都发现了,她的脸色逐渐苍白,连口脂都遮不住唇上泛起的白皮。可她的步伐仍旧不停,一直向前行。
一进入密林,阳光似乎都被绿叶遮住了,周遭更加阴暗,寂静、阴冷、湿潮,只有树叶被阴风吹过的哗啦啦声响。远处的树影形同鬼魅,在山林中扭曲晃动。
这片森林很大、很大,是通往山上的路。走了没一会儿,几人都能察觉到脚下的路正倾斜往上去,私下里又忍不住交谈几句,细细切切说话声,多少给这片死地带来了一些生气。
“公主,您还好吗?”容楚岚轻声问,空出的一只手拉住公主的手肘,二人紧贴在一块儿。
公主摇摇头:“没事。”她的眼睛注视着眼前这座他们已经攀上山脚的山峦,道,“我听见了……皇兄在叫我。”
“他就在山里。但是……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朝阳公主自幼就能和皇兄彼此心灵感知,在她六岁那年,有一日她忽然哭闹不止,不断叫着二哥在水里,快救救他。
那时,二皇子正巧不慎落水,周围太监宫女连忙把人救起来后,哭闹不休的朝阳公主又安静下来,自顾自吃点心去了。
这事就发生在皇帝面前,陛下很以为异。
朝阳公主喃喃道:“皇兄,你要说什么呢?”
她听见了皇兄的叫喊,他在对自己说话。
他、他身上流了很多血,他痛苦地要疯了!
她在心里不断默念着:没事的,二哥,我来找你了。
我找到你,就带你回去。自此,你的劫难就过了,不必再担忧。
二皇子的声音更加凄厉。
“公主、公主?”容楚岚声音渐高。朝阳公主面色恍惚,面如金纸,似乎陷入了什么障眼法中,她连忙将镜子对准公主,又不断在耳边叫她。
朝阳公主迷迷瞪瞪转过头来,忽然间,她猛地甩开容楚岚的手,往山上飞奔而去。
“皇兄——”
容楚岚一惊,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地追过去。其余近卫亦纷纷跟上。
“公主!!”
一前,一后。不断追逐,往山顶去。
山顶处,生着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榕树,树叶茂密,亭亭如盖,树干亦粗得需几人环抱才能合拢,枝干根筋虬结,垂下一缕缕深色气生根,好似胡须。
绿叶轻晃间,露出胡须尽头真面目——一具又一具尸体。男的,女的,穿着山匪破旧衣裳的、穿着当地衙役官服的,都长在了这棵大树粗壮的树干中。
他们的长发垂落下来,黏着成干燥结块的一缕一缕模样,成了这棵榕树的气生根。
半山腰处,公主落泪,拼命奔跑。
“皇兄——”
……
在南方闽省的某个村落外,姜遗光同样在跑。
和公主不一样,他好歹还骑着马。
可比公主更糟些的是,公主身后的人追着保护她。但他身后的人却在拼命追杀他。
“站住,你把镜子交出来!”
“把他带回去!”
身后叫喊声扔在继续,箭矢如雨般射来。
姜遗光又一次看见了路边自己来时见到的十几个土堆,和土堆上盛开的芍药花。
再往前,就是小路,没有树木遮挡,那些流箭很容易射中他。
姜遗光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手里拿弓的人们,背上箭筒还有一大把箭,在他们后面,也有人把射空的箭捡回来,追上去补给弓箭手。
一旦他跑到小路,那些人射中了他的马,他反而更逃不掉。
姜遗光心中这么想着,左右看去,猛地拉缰绳,用力调转马头,马一拐弯,又因背上人用力一鞭,吃痛地绕了个弯,重新进入森林中。
这回,他走的就不是被开出的小道了,而是从未有人走过的长满低矮绿丛的路。
姜遗光再度狠狠一抽马鞭,甚至在颠簸中从袖里抽了根针,往马背上一扎。
马嘶叫得更响,长嘶一声,发狂般往前奔去。姜遗光却在马发狂的前一刻,伸手攀住一旁树枝,纵身跃在树上,又是几个跳跃,往更深的林子里去。
“他又进森林了,快去追!”
“这小兔崽子,看我不逮住他,剥了他的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