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峙半晌后, 大黑狗慢慢缩到了一边,可怜地呜呜叫起来,声音不大,和狗比起来, 更像是人的惨叫。
一种臣服、退让的姿态。
姜遗光没再理它, 以刀刺入空壳的神像, 慢慢划开。
手中刀比不得黎三娘给的那把,刺入后割开,发出尖锐的钝响。好在这神像是用多块木板黏和起来的, 只要沿着黏和的分界线划开,并不很吃力。
很快,神像被他划出一块人头大小的洞,萤火虫蜂拥而出。
借着幽幽荧光,姜遗光看见了藏在里面的人, 已昏迷了过去,还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他的脸上仍戴着面具,但从衣着和身形上很容易分辨其身份。
神像是封死的, 也不知黎恪在里面被封了多久。
里头不少萤火虫也死了, 堆积在底部飞不起来,只有一点微弱的荧光, 绿幽幽闪烁。
“黎慎之?”姜遗光伸手去推他。
没有醒。
姜遗光四下看看,找了块石头,用力把神像其余封口处砸开, 砸出一大块足够让人通过的口, 木屑飞溅。
神像俊俏的脸也被砸坏了,落下一块板上, 唇角还带着笑。
大黑狗看见这少年把里头的男人搀扶出来后,解了面具,又把把脉,背在背上,看样子想走,不由得急了,扑过去汪呜汪呜叫,咬他的裤腿。
“我把人送回去,再帮你找。”姜遗光说。
大黑狗汪汪两声。
他从小到大只允许用狗叫的方式开口,这么多年过去,尽管听得懂人话,却一句也不会说。
“同意叫一声,不同意叫两声。”姜遗光道。
大黑狗:“汪!”
姜遗光道:“你自己跟上。”
说罢,他背着黎恪飞奔起来。
大黑狗跟在他身后,四肢着地狂奔跟着,不敢落下。
姜遗光很快把黎恪送回了客栈。
官府的人来过,黎三娘让人请了大夫,又花钱使人请了个仆妇照顾兰姑。原来古怪的客栈忽然就热闹起来。
九公子仍旧未归。
黎三娘听姜遗光说了狗的事儿,也不计较他这时离开。兰姑和黎恪都没什么大碍,估摸着天亮时也醒了,要是天亮了九公子还没回来,他们再一块去找人。
临行前,三娘叮嘱姜遗光务必保重自身。
和他们比起来,姜遗光才是最容易出事的那个。
大黑狗见着门口的衙役就不敢进去,躲在附近的小巷等他。
“汪汪汪——”见他出来,大黑狗扑过去,轻咬他裤腿,不断示意他跟自己走。
姜遗光低头看他:“他们是被人带走的?”
大黑狗松开嘴,汪一声。
如果只是走散了,它完全能自己找到杂耍班子的人,不必寻求人帮忙。
姜遗光问:“带走他们的是谁?”
大黑狗腾一下站起来,围着姜遗光转圈,嘴里的叫声又低又急,尾巴也拼命摇。
姜遗光问:“你知道在哪儿,只是你救不出来他们?”
大黑狗连叫好几声,连连点头。
姜遗光道:“走吧,带我去看看。”
大黑狗立刻兴奋起来,小跑着走在前面带路。
天已经很晚了,原本热闹的街上只有三两个闲汉喝醉了酒,在路边跌跌撞撞了走。
大黑狗一身皮毛极黑,在黑夜里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几乎融进了夜色中。
穿过几条街,绕过小巷,越往前走,越是幽深。周遭宅院渐渐变得高大精巧,可见其主非富即贵,大黑狗脚步不停,却安静了不少,不敢惊动人。
终于,它在一处大宅前停下,低低地冲那座大宅叫两声,头往那处点点,示意姜遗光人就在里面。
“是这里?”姜遗光问。
大黑狗不敢叫,怕惹人注意,点了点头。
姜遗光也穿了深色衣服,在夜里不明显,他看了眼大宅门前的牌匾。
王宅。
姓王的人家么。
姜遗光记起街上有人谈论过这回游街的神像都是王家出钱做的,会不会就是这个王家?
王宅占地极广,一条街都被买下打通了墙作为宅院,围墙极高,足有丈许长,大门用了近乎朱红的赤褐色,正大门口两座石狮子,再各自往左右数丈远,又设了小门。
姜遗光若无其事地带着狗经过王家门前这条宽阔大道,走到尽头后拐去了其他街道。
他能察觉到,自己靠近王家围墙时,有人在盯着自己。
大黑狗显然也察觉到了,一声不吭,跟在他身边悄悄离开。
直到走出那条街,找到个安静地方,姜遗光才停下脚步,问:“王家为什么要把他们带走?”
大黑狗汪汪呜呜,说不清楚。